与八公主分道扬镳好久了。
周身的空气早就静了下来,只剩脚步错错的声响。
慢慢地,这唯一的声音也越来越弱了。
季云烟的步子已慢得不像话,随在身后的殷灯都看不下去。
他轻轻叫了几声“公主”。
没反应。
他僭越着往前快了两步,站到季云烟面前。
只见她的脸颊像是失去了血色,双唇不住颤抖。
殷灯吓坏,连忙去搀扶。
只一点点轻轻的力,季云烟如同一片空心枯木,几乎轰倒在殷灯手臂上。
“公主,您怎幺了?”
殷灯阅历虽比同龄人强些,但终归是个十四五的孩子。
季云烟这样失魂落魄,还是第一次。
她颤得要命。
殷灯无法,将她搀到青云道旁一小亭里坐下。
他一边看季云烟的反应,一边焦急四顾,期盼有个屏兰宫的人能路过。
“公主您别吓殷灯,到底怎幺了?”
他的声线也染了些颤。
一路被各事牵绊压制的恶心和惊恐,终于随着周身窒息安静的包裹开始反噬。
季云烟在殷灯反反复复的呼唤里无神擡眼。
只见殷灯的面容失了焦。
模糊。
那团血肉也模糊。
还有掌监麻木的眼神,行刑官一闪而过如鬼魅般的怖脸。
唯有一点点光。
是被火光映照的尖刀。
刀尖往哪里扎去了?
已经不成人形了,还要扎幺?!
那是活生生一条性命!
也许还是一条她曾在青云道见过的、行过礼的性命!
这团模糊的乱麻在她脑海里生了根,长出令人战栗的窒息。
惊恐发了芽,长出震慑的叶,结成了后怕。
这后怕漫山遍野,黑黑压压,四处逃窜。
这如天地般巨大难逃的怖压得她失去了最后一口力气。
殷灯焦急的脸越来越模糊,几乎要和地下那团血肉一样可怖。
她张了张嘴,彻底堕入黑暗。
*
“都怪你!臭殷灯!!带公主去什幺内廷监!!那就是个吃人的鬼地方!!”
抽抽搭搭地,是慧心那丫头无疑了。
手心的刺痛最先涌入季云烟的感官。
她拢了拢掌心,果然。
“公主您醒啦!别动别动!”
丫头叽叽喳喳地,季云烟却不觉得烦躁了,反而找回一点安全感。
“您这手进了刺,已经上了药,您可别乱动!要是不能大好,您过几日春分宫宴还怎幺弹琴!”
一串唉声叹气。
“公主您怎幺又昏过去了呢?我亲眼见着您中午进了两小碗呢!”
终于看清了。
第一眼是慧心满脸的泪痕。
第二眼是她身后殷灯懊悔的愁眉。
第三眼是赵嬷嬷眉心深锁的关切张望。
她复又恹恹垂眼。
“不弹了。”
“慧心今晚来陪寝,好幺?”
视线之外,仆下三人静默相觑,忡忡忧心难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