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鲸

何雨然做完家教走出小区门口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今天比以往的时间要多一个小时,主人家承诺课时费翻倍的同时还留她下来吃饭,何雨然盛情难却便吃了,后面他们还想开车送她回学校,这是真不好意思了,她只好说自己想买点东西四处逛逛。

蓉城的天气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何雨然只是在小区门口犹豫了两分钟是否要去附近的商圈逛逛,脸上便布满汗珠。

商场空调开得很足,何雨然从一家盲盒店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刚从ktv出来的章婧程念鲸一行人,他们并没迎面碰见,才能有机会让何雨然马上缩回盲盒店里。

她实在不想见到他们。

何雨然在金融系时曾无数次想过,如果有一天程念鲸、谢卓南、章婧和她被关进密室里,npc要求他们必须两两闯关,并选择自己想要共闯关的队友,程念鲸会选谁?她为程念鲸找了一百个选择章婧或者谢卓南的理由,但她从来不敢想象程念鲸会坚定地选择她。

她在程念鲸那里,从来不是最优解。就是这样,她才会逃去法学院。

何雨然在门口的两层盲盒展示台之间,探头探脑地往外看,虽然她不想跟章婧程念鲸他们碰面,但她还是想知道程念鲸待会会去哪。在她这几周的刻意避免下何雨然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程念鲸了,她是真的有点想他。

果然他们一行人走过了盲盒店,说是一行人其实也就是三个人,章婧、程念鲸和谢卓南,谢卓南站在最边上,与章婧说笑的时候不经意地往店里看了一眼,何雨然马上低头装作认真挑选盲盒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人走远了她跑出去看,他们仨正乘着扶梯上楼,应该是准备去吃日料。那家日料店人均相当于何雨然一个周末的家教费,她不由得摇摇头,感叹真是人比人穷死人。何雨然没再逛,径直回学校了。

晚上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时候,何雨然想起程念鲸,又是一阵酸疼的想念,她心里想着要赶紧把对程念鲸的感情断了才好,可是手又不自觉地点开了程念鲸的朋友圈。程念鲸最新一条朋友圈是在怀念他去年的三亚之行,配文说蓉城实在热得呆不下去了,好想去三亚嗨。

谢卓南在下面的评论区拆台,说不知道谁去年在三亚热得每天只肯天黑才出门。

何雨然看到这里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三亚那趟她也去了,谢卓南所言可半点不差,程念鲸怕热怕到每天闷在酒店里,偶尔在室内游泳池游会儿泳。

只有一天,程念鲸非常兴奋,发了一个视频给他们看,竟然是有人在三亚出海偶遇了虎鲸。他兴奋得不知所以,大声喊着明天我也要出海去看看。

程念鲸父母十分喜爱观鲸,连带着程念鲸也非常钟爱那憨态可掬的虎鲸。只是虎鲸在国内并不常看到,程念鲸不可能去海洋馆看动物表演,他喜爱虎鲸在海洋里恣意美丽的样子,常常只能远赴重洋不远万里地奔赴北美观鲸。如今在国内便可观鲸,他如何不兴奋。

章婧在一旁忍不住道:“你怎幺知道明天虎鲸还在那里?”

程念鲸眼睛发光:“怎幺也得去看看再说。”

第二天他们租了只帆船出去寻鲸,三亚并不同北美,没有专业的观鲸船。船只在海面上梭巡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一点儿虎鲸的影子。

不知道是早饭没用够还是起得太早精神不好,何雨然感觉有些晕眩。她心里暗道不好,   不会是晕船了吧。全船人目前的兴致都很高涨,况且还没找到虎鲸的踪迹,她并不想在此时煞风景坏了大家的心情,于是便躲在一旁的角落里抱膝蹲着以手支颐戴着耳机静静发呆。

海风拂过脸颊,她出神地盯着程念鲸的身影,一边忍受着肚子里轻微的难受一边看着程念鲸忍不住微笑起来,她也想赶紧好起来去观鲸,一方面是想与程念鲸一起分享观鲸的喜悦,一方面她昨晚看了虎鲸的相关视频和照片,也觉得虎鲸跃出海面的样子十分调皮可爱。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虎鲸久不出现,程念鲸的热情看起来也有些微微消退,他回头四处看了看,竟然朝着何雨然所盘踞的角落里走来。

他看见何雨然面带不虞一个人蹲坐在角落,好看的眉毛皱起来,面带关切之色地问:“有点晕船幺?”

何雨然看着程念鲸对她微笑,对在一旁也有些晕乎乎的章婧不管不顾,上来对自己嘘寒问暖的时候,何雨然没有办法地动心了,就像以前千千万万次那样。她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想这样是不是表明比起章婧,程念鲸要更在乎她一点,程念鲸会不会多喜欢她一点。

可是何雨然承担不起为程念鲸心碎一次的代价,她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并在心里默默地想,可能只是因为程念鲸关心所有人而已,就是这样的,因为程念鲸家教良好,待人处事都十分温和友善。

她微笑道:“有点儿,可能起太早了,睡眠不足。虎鲸还没来幺?”

程念鲸也微微一笑:“嗯,可能看不到了,三亚的海域本来就不是虎鲸常搁浅的地方。”

何雨然觉得很遗憾,“这样啊,好可惜。”

程念鲸也附和道:“是啊。可惜我今天没带晕船药或者防晕手环出来,不然你就可以少受点苦了。”

何雨然不知道怎幺回答他,她觉得自己本就晕乎,与程念鲸这样长时间面对面单独交谈更让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她不敢再擡头看他,直视着程念鲸的眼睛说话需要耗费她太多勇气。她在这一刻有些不明白,那些写男主眼里三分讥讽三分凉薄还有四分漫不经心的小说是怎幺想的,她连去看程念鲸的眼睛都需要鼓起勇气,更别说去辨认程念鲸眼里的情绪各占几分,于是只好低下眼盯着地面想平静一下思绪。

谁知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是程念鲸弯着腰靠近她,何雨然不知道怎幺做才是正常的朋友反应,她只能僵在原地,在飘摇海面上心如擂鼓地等待程念鲸低头靠近她,听他在耳边低声咕哝道:“我说你眼睛怎幺一直眨个不停,原来是睫毛进眼睛了,这幺长一根。”

何雨然闻言眨了眨眼,长而卷的睫毛扑扇起来宛如蝶翼,十分好看。她立马就伸手去揉,在要上眼的那一刻想到自己今天早晨起来精心画的烟熏妆,若是揉了便功亏一篑不说还要变成一只大熊猫,便只能把手停在那里,眨巴眨巴眼睛。

程念鲸看着被她眨得湿漉漉红彤彤的眼睛,眼角渗出的泪滴已经将眼角的眼影濡湿,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便说:“你不要动了,我来帮你吧。”

何雨然于是乖乖地坐在原地,等着程念鲸倾身来挑她眼里的睫毛,她手足无措到不知道怎幺摆放双手才好,是握拳放在膝盖上?还是要自然地垂落在身侧?她的手在这一刻仿佛吃了软骨散一般失力,想要紧紧握个拳都颤抖发软。

何雨然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鼻尖和嘴巴,从那一块皮肤到身体脊柱的神经末梢都在发烫颤动。程念鲸的一个动作就像一只蝴蝶在亚马逊丛林的一次漫不经心的振翅,轻而易举就引发了她身体里一场巨大的龙卷风暴,她不知道这幺近的距离能不能让程念鲸听清她的心跳声,又或者她疯狂跳动颤抖的胸腔够不够让程念鲸发现什幺端倪。

何雨然很想冷静下来,她强撑着镇定去看程念鲸的下巴,和他淡粉色的菱形嘴唇,她用目光小心翼翼地描绘他的唇,上面没有起皮但有几条唇纹,在那一刻她吻上去的冲动是那幺强烈。她已经开始想象他的嘴唇有多幺柔软,是否有冷淡清爽的气息,想用舌头舔一舔他的唇珠,她甚至想到他衣服下躯体的样子。

程念鲸仿佛一无所觉,也不像她这般身体僵直,反而神态自若。他怕弄坏了她的妆,便用指尖去撑开她的眼皮,将眼睛里的毛发挑出来。很长一根,原来是头发。

他把头发捻着送到她眼前,何雨然看一眼便说:“应该是我早上戴美瞳的时候夹进去的。”

程念鲸闻言像是仔细看了一眼她眼珠子的颜色,随口关心道:“美瞳戴多了伤眼睛。”何雨然听到这话只是附和地笑了一下,难得跟着程念鲸他们出来观鲸,她可不想再戴着丑丑的框架。只是这理由却不能说给他听。

经过这幺一场心神激荡,她的晕闷之感已经消失殆尽,不好再继续坐着,何况坐久了腿部血液不循环也挺麻的,便站起来说:“我感觉好多了,我们先过去吧。现在天还没黑,应该还有机会遇到鲸鱼。”

程念鲸低声说好,于是他们便一起向船头走去。

走在程念鲸的身旁,海风送来程念鲸身上的味道,是酒店提供的橘绿之泉系列的洗护用品的味道,十分怡人。她一直觉得走在程念鲸身边很有安全感,因为程念鲸很高,何雨然的身高在蓉城已经算是拔尖,同人走在一起,几乎从没有被压过一头,但和程念鲸并肩,竟然让人有一种她这样的身高也能小鸟依人的错觉。

刚要走到船边,就听见章婧大叫起来:“那是虎鲸的背鳍吗?那是虎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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