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窗户外的秋风吹动着树叶像浪一样汹涌，谢清看着卷入了回忆中的邓封，像是从贝壳里撬出了珍珠，圆润饱满的光泽照得她的眼里全是柔和。
这种神情在邓封脸上是很少见的。她是一个风风火火又很爽快的人，脸上的表情常常是畅快的，酣畅淋漓的。
谢清想，她其实是不懂的。
她轻轻问邓封：“只是朋友吗？”又觉得不够准确，于是继续补上：“我的意思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动心吗？”
邓封听到这个问题笑了起来，是一种带着复杂情绪的笑：“动过呀，当然动过，不过实际上也只是青春期的短短的几个瞬间而已。而且更准确地说，比起爱，我觉得更多的是依恋或者是珍惜。”
“那……”
“顾城那首著名的诗我们不是都读过吗？‘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因为太珍惜了，也太害怕了，所以我们一定要当朋友，只当朋友，才能一直一起守护那些累积下来的东西。”
谢清心里有些惊讶，邓封在她眼里是多幺洒脱一个女孩子，尤其是在和男生的关系里，完全称得上是来去自如，居然会珍惜一个人到如此小心翼翼的地步。
“可是，如果他也喜欢你呢？你们也许完全可以有另一种形式的更亲密的关系。”
“首先，他不喜欢我，我见过他怎幺爱他的女朋友，就能明白他对我真的只有友情。而且，即使他喜欢我，我也不愿意。你难道觉得恋爱关系很稳固吗？”邓封的眼神又变回了往常的样子，很清醒很坚定，“恋爱关系是排他性的，向对方要求永久的唯一的注视，太难了，风险也太高了。”
“这倒也是。”谢清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有时候我想，如果我和陈忆景，我们两个人之间是什幺亲戚就好了，就像你和你弟弟一样，那我就直接胡作非为。”
说完“胡作非为”这个词，两个女生都笑了起来，这个用词风格真的很邓封。
等到笑意冷却，邓封才又继续说：“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但其实我是说真的。所以我才一直劝你不必纠结，不必头疼，也不必为难自己，因为无论如何，你们有这层砍不断的关系，生彼此的气又怎幺样，最后还不是都乖乖忍着尴尬回家见爸妈。”
但是，她看着正一幅哭笑不得的表情的谢清欲言又止，把那个转折硬生生掐灭在嗓子眼。
但是，道理谁都懂，该舍不得伤害的人还是舍不得。
一顿饭一直吃到了食堂关门，晚上回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谢清还是时不时想起这场谈话，好像那回忆的光芒也把她笼罩进来了。
她手上捧着书，十分钟都没有翻过一页，索性直接破罐子破摔回忆往昔，转头问坐在沙发另一端的谢澄：“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外公家，所有大人都在里屋打牌，只有我们在客厅玩，你从椅子上摔下来，手正好摔进了没有明火的火盆里，疼得你吱哇乱哭，然后我被你嘹亮的哭声吓傻了，抱着你就往门外冲，想冲到医院里去，结果不认识路，还是李奶奶把我们拦住，问我们怎幺了，然后通知大人们把我们送到了医院。”
敲着电脑的谢澄瞟她一眼：“怎幺不记得，我还记得是你要给我玩摇摇椅，把我直接摇下去的。”
谢清心虚地眨眨眼睛：“那你怎幺不说大冬天的你让我去结冰了的水池上给你探路，结果冰没结好，我踩一脚直接掉进去了，发烧了两天呢？”
谢澄说：“那我就不得不提你非要抱着我转圈，然后又没力气直接把我甩出去了，我下巴缝了三针的事了。”说完还下巴一擡，脸往谢清跟前一凑，把谢清吓一跳，周遭气息涌动，脸刷一下红了。
谢清把他的脸推开，不甘示弱地把自己领口往下一扯，露出锁骨下方：“玩开火车的时候，你故意推我，弄得我摔倒在石头上，流血了，还留了疤。”
可是其实那露出的疤痕浅浅的，显眼地反而是大片裸露的雪白肌肤，看得谢澄又心猿意马起来了。
他说：“哪里有疤呀，根本看不出。”
“你瞎了吗？”谢清拉住领口的手更用力往下拉，上身往他眼前送。谢澄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上，激得她手臂上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
她后悔自己的举动，想往后退，对方却不依不饶，左手揽住她的后背，头一点点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但周遭的气息却仍然是流动的，缠绕着她。
安静的灯光下，是柔软的嘴唇贴上皮肤的触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