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你睡得很好,甚至做了一个美好的梦。
你梦见了爸爸回来找到了你们,他变得很有钱,将你和母亲接回到一个大别墅里。
那里没有嘈杂不堪的吵架声、谩骂声,也没有人对你们指指点点。在学校里大家也都很喜欢你,他们亲近你,愉悦地和你约好放假后一起出去郊游的计划。
你还梦见了你有一个哥哥,但你始终没有看清楚他的脸。
他牵着你的手带你去游乐园玩,给你买彩虹棉花糖吃,“我最喜欢妹妹了!”他紧紧抓住你的小手没有松开……
果然是梦啊,你嘟囔着,没有意外的感觉。
你背上洗得发白的红色书包,那是妈妈在你小时候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你的。
你很喜欢也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礼物,那是妈妈兼职攒钱为你买的。
红书包很大,一直到现在你也能背。
背上旧书包的你并不感觉到羞愧或者无地自容,但是那些同学们好像理所当然地认为你应该感到羞耻和不安。
你经常无法理解他们的脑回路,努力工作的人辛勤劳动挣来的钱买的东西当然要大大方方地表现出来,你并没有去偷、去抢,那为什幺要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呢?
你的原罪就是贫穷而已。
*
你慢吞吞地走到班级门口,然后快速地坐上自己的座位,最后一排的不起眼的角落。
你甚至连同桌都没有。
你坐下后才注意到,原本干净整齐的书桌被刻上了醒目的女表子、滚等一系列不堪入目的字眼,书本也零七八碎地洒落一地。
教室此刻只有两三个同学,都在专注地埋头学习,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其他人的桌椅都井井有条的沉默地呆在属于自己的领地,只有你仿佛被割裂开来。
深呼一口气,调整你起伏不定的心率。
你慢慢蹲下身去,一本一本捡起散落的书本。
还好不是被扔掉了,不然你又要去哪里买新的呢?你不会告诉妈妈的。
叹一口气,重新坐回座位。此刻大部分同学已经来到教室准备上自习了。
你翻开书想提前预习一下知识点,凌乱的字印入眼帘,那是在字上叠加写的,难以辨清。
你索性也不去深思那又是什幺不堪入目的话语了,拿起修正带将它掩盖住,仿佛它从没出现过。
刻在桌子上的字你束手无策,那人刻下这些词语时是什幺怎幺想的呢?用狠劲的力道一笔一画地这样折磨着你的身心,这人该不会是因爱生恨吧?你自嘲地笑了笑。
早自习看上去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但课件他们却不会轻易放过你。
一大群人围裹住你,路过的同学不知情的一瞧还以为你是众心捧月的中心人物。
他们将你牢牢锁定在座位上,一个个充满朝气的脸上都挂住大大的微笑,或是嘲讽、或是不屑、或是看戏的目光投射在你身上。
“小女表子,啧啧,勾搭上靠山就是不一样是吧?都不等我们回来好好犒劳你就先跑了~”一个面容俏丽的女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你,“你说说看,是哪个白马王子来救你了?”
话音落下却迟迟没人回应,你低着头默然,不想将对方牵扯进来。
“那我来猜猜,”她比以往格外有耐心,“球球还是黑猴子?”她嘴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
这俩个称呼看上去似乎是很亲昵的友人给取的爱称,但事实也只是用来侮辱人的绰号罢了。
“球球”和“黑猴子”刚刚好是同桌,坐在你的前排。
胖滚滚和干瘦黝黑的两道一高一矮的背影微微发抖,更引得围观的人发出一阵阵哄笑。
一股巨大的海浪将你淹没,窒息的感受不断从心中涌出。
“不是他们。”你打断了他们尖锐的笑声,他们终于停下开始又将火力全面瞄准那你:“真能不愧是个——”似笑非笑的视线再次将你打量个彻彻底底。
“谁让你得罪了他呢?”女生凑近你,手捏住你的下巴。
“他是谁?”你意识到了话里的重点,直直地对上女生的视线。
她并没有回答,只是将手劲猛然加大,你不由得吃痛发出“啊”的一声。
你无力反抗。
*
阳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窗帘投射在你斑驳的桌面上,你趴在书桌上,暖融融的温度将你包裹,像蜂蜜糖浆一般,你能闻见甜腻腻的属于太阳馈赠的味道。
窗外一棵宝塔样苍翠欲滴的松树耸立着,树干挺拔笔直,直指蓝天,枝条柔软而富有弹性,像一位威风凛凛但仍怀有柔软之心的骑士,等待着属于他的爱人到来。
你常常想像自由的鸟儿冲出禁锢,前往梦想之地。但总有人会想方设法地拔掉你新生的翅膀,你被推搡到虚无之地,陷入无尽黑暗的沼泽……
最近一段时间都没人找你麻烦了,你依然在班级中维持着透明人的身份。
风轻轻吹起窗帘,连带着一片绿叶也被席卷进来,落在你的桌上。轻柔拿起树叶放于掌心中,描绘起它细小的纹理,大自然治愈着你。
你起身准备去洗手间,刚要踏出门口时,一桶水直接泼向你。
那是充斥着腐烂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它死死地缠住了你,将你浸透个彻彻底底。
眼睛被糊住,所以第一时间你并没有看看清楚始作俑者。
“好难闻。”
“理她远点吧。”
“快走快走。”
不痛不痒的字眼不由分说地钻入你的耳朵,你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冰冷,你双手抱住自己,低头垂眼快速冲进洗手间。
跑进去还突然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上。
“呵呵,”嘲讽的声音响起,“这就叫恶人自有恶报。”
你没有理她,自顾自地来到洗手台,打开水龙头开始清理。
“跟你妈一样。”
“都是女表子,现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啊?这可没有你的护花使者哦。”
这话立马刺激到了你,你大喊起来,“你说什幺?你再说一遍?”
原本以为一切开始慢慢好起来,生活逐渐会回到正轨,但总有人打破你的美好幻想。
为什幺有人可以这幺坏呢?
你擡眼盯住她,她并不害怕反而更加嘹亮地重复起来,“女表子!你跟你妈——”
还没说完,你直接冲上去扇了她一巴掌,见她们都被你突然的行动给惊呆了,变又赏了一巴掌给她。
“你竟敢打我,”女生睁大眼睛,挥手要回扇你,你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弹,她望向周围的人“你们傻愣着干什幺?给我打她!”
其他人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帮忙。
她们的拳头巴掌一个不少,狠狠地在你的脸上、身上重重落下。
最后一个女生死死踹了一脚才跟随她们的步伐离开。
*
你没有去教室上课。
你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校服下青春的身体布满了淤青。
此时水都已经干透了,不再湿漉漉黏着你。
打开天台充满铁锈的大门,你一步步走向横杆爬上平台。
前不久的微风此刻却猛烈地刮起来,将你略带粽色的发丝全部拂到一边。
你的背影看上去格外纤细脆弱,好似下一秒你就会顺着风的速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校服的裙摆像精灵一般跳起舞来,你没有像她们一样故意将校裙改得很短,她们苦恼校裙长度的时候
你在看一本名叫「你的夏天还好吗」的书。
你视线望向对面教学楼,能清晰看见上课的学生青春恣意的活力,那是一种你一直都在追求的。
你垂下眼。
忽地一双强而有力的手将你从背后架起:“你这是干什幺?!”
你惯性地挣扎对方却更加误解起来,“你要跳楼?”
他将你重新带回地面,扳过你的脸,当看你脸上的淤青时有点发愣。
“我没有跳楼,”你看清了他就是那天帮你的男生,“我也不会去跳楼。”
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跳楼,因为你还有妈妈。
你不想让她伤心。
不想看到她难过的样子。
所以即使遭受了同学的欺凌你也不会选择去结束自己的生命。
妈妈总是说你是她的珍宝。
你也始终相信着她。
“谁干的?”他跳到了另一个话题,见你低头迟迟不回答,他温暖的大手抓住你的柔软的双臂,“那从现在开始,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第一次有人提出这样的话,你擡眼便马上被他的黝黑的眸子给吸引住了,“嗯。”你轻轻地点头。
你不想再一个人了。
你又恢复到垂头的样子,忽略了他目光中的一丝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