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林嘉善的话说完之后,江乐弥愣住了。

她觉得觉得包厢里暗紫色的灯光恍得让人有些晕晕乎乎,仿佛下一秒她的母亲就会怒气冲冲推门而入,揪着她的衣服骂她不求长进只知道吃喝玩乐。

可是这个下一秒她足足等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出现。

江乐弥没有说话,眯着眼望着从林嘉善嘴里吐出来的烟雾直到它们悄无声息消失不见。

徐暮北听到这个事是很震惊的,下意识地看向江乐弥,能看出来她此刻就像一只被逮捕的小老鼠不知所措。

江乐弥深吸了口气,弥漫在空气中的烟味轻松进入她的鼻腔,她拿起桌上的啤酒扣开拉环喝了一口说道:“她爱跟谁私奔跟谁私奔,这件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查了。”

林嘉善点了点头,想要说些什幺,但最终也没开口。

“没什幺事我就先走了,你们继续吧。”江乐弥把披散着的头发用手腕上的发圈扎了一束低马尾,慵懒地扫了眼四周。

林嘉善有些意外。

“这幺早?”

江乐弥点头。

林嘉善说完又看了眼她一旁没什幺表情的徐暮北,似乎明白了什幺,也没多留。

江乐弥同徐暮北一起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钟了。

站在酒吧门外,江乐弥望着热闹的商业街,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接下来要去哪儿,这幺大的一个城市,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真的有点惨。

徐暮北立在一旁,偏头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先开口说话,江乐弥察觉到他的目光后,木讷地回头看着他问:“你是不是要问我接下来去哪儿?”

“这是我第二个要问的问题。”他挑挑眉说道。

江乐弥惨淡地扯了扯嘴角,有气无力地问:“那第一个问题是什幺?”

“你还好吧?”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情蓦地温柔起来,一只手轻轻搭在江乐弥的肩膀上,认真看着她,有种父亲关心女儿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感受过爱,江乐弥望着徐暮北关切的样子,竟然想哭。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她就感觉眼睛酸酸的,下一秒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

徐暮北哪见过这场面,在他眼里江乐弥一直都是一个很坚强的女生,他以为她是无坚不摧的,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徐暮连忙擡手帮她擦眼泪,边擦边急切地安慰,可他越是这样,江乐弥的眼泪就越是止不住,最后她索性不顾路边来往的人群,直接抱着徐暮北埋在他的胸口哭起来。

真惨。

母亲跟曾经的班主任跑了。

父亲拿她当物件随意殴打。

徐暮北就这样任由她将眼泪和鼻涕擦了在自己的白色短袖上,江乐弥想如果不是看在她这幺可怜的份上,可能他早就板着脸不再理自己了,这样想着她竟然得到了一丝安慰。

止住眼泪后,江乐弥吸溜着鼻涕松开他,徐暮北见她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又歪头看着她询问:“现在好点了吗?”

江乐弥心头一热,望着他点点头,有千言万语在心间呼之欲出,刚要开口说谢谢你,徐暮北先她一步开口,笑眯眯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那就好,回家帮我把衣服洗了。”

江乐弥:“……”

说完,徐暮北注意到目前江乐弥的换洗衣物也只有这一件:“你这衣服也两天没洗了吧?”

江乐弥本来还沉浸在愤怒中,被他的话问得一愣,好像确实是。

江乐弥的衣服都在家里,而她又是个有家不能回的人,况且身无分文,她不能以后就只穿这一件衣服吧,在心里斗争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回家拼一把。

想着,她回头对徐暮北说道:“你陪我回一趟家吧。”

徐暮北没料到她会这幺说,低头看向她的眼神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其实没必要一定回家的,我现在可以带着你去买新的衣服。”

江乐弥叹口气,摆摆手说道:“你收留我就够让我感动了,再给我添置衣物那就该让我愧疚了。”

徐暮北不想她回那个家,可他又不想江乐弥心里觉得亏欠他什幺,在徐暮北的认知里,他对江乐弥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不求任何回报的。

他想再说点什幺让她改变主意,不过仔细想了想,还是随她吧。

徐暮北擡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一前一后坐了进去,报完地址后就挤在后排谁也没有说话。

江乐弥以为他生气了,偷偷摸摸递过去一个眼神,徐暮北正偏着脸安安静静看窗外。

江乐弥的余光里能感觉到窗外不断向后倒退的景物,就连阳光都在因为车子行驶的速度而飞快变换,一会儿打在她的身上一会儿打在徐暮北高挺的鼻梁上,江乐弥盯着他看得入了迷,突然觉得他的侧脸就像是这个夏天里最特别的一场大雨,稀里哗啦没有防备地砸落在自己的心里,让她永远的记住了。

下了车他们俩并排走,江乐弥家这片属于湛南区,范围很大,包括了她平时混迹的地方和她正在就读的第四中学。

这里比不上徐暮北住的富人区,都是些平民百姓住的地方,小区里的树也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耳边是大妈跳广场舞的音乐,一路上碰到不少认识她的人,有出门买菜的,也有外出回来的,还有坐在椅子上聚堆聊天说闲话的,但都没有人跟她搭话,她们看到江乐弥都是一个表情,那就是好奇。

好奇什幺?

好奇她为什幺会突然这个时候回来,又为什幺会带着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英俊的男生回来。

江乐弥早就习惯他们对自己异样的目光,所以一路上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到单元楼栋的时候,她停下脚步仰脸看着徐暮北说道:“你就在楼下等着吧,我爸挺神经的,我拿了衣服就下来。”

“你一个人行吗?”他有些不放心。

江乐弥很是随意:“放心吧!”

徐暮北望着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点头,江乐弥转身上楼的时候,他又说道:“自己应付不过来的话就叫我或者打电话发消息都可以。”

江乐弥闻声回头比了个OK的手势。

**

楼道里常年没人打扫,楼梯扶手全是蜘蛛网,空气中弥漫着发霉的味道,江乐弥将钥匙插进锁孔里扭了一下,门便轻松打开了,紧接着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重的酒味,她扫了眼客厅,江海平靠着沙发,两条腿伸在茶几上瞥她一眼,不屑的眼神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来。

江乐弥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从橱柜里扒出来了一个购物袋,回屋把衣服全放了进去,拎着袋子准备走的时候,江海平突然在她身后问道:“跟你一块来的那个,谁啊?”

江乐弥定了定,不知道他是怎幺看到的:“朋友。”

“朋友?”他冷哼了几声,“我看是男朋友吧?”

江乐弥没再搭腔,心里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因为她知道江海平嘴里基本上蹦不出什幺好词,手放在门把上的时候,他果然又在身后骂骂咧咧起来:“你他妈简直跟你那个贱人妈一个德行!喜欢勾搭男人是吧?喜欢跟男人住一起是吧?那行啊!永远别再让我见到你!现在赶紧给我滚!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见她一次打一次,这样的事情还真发生过。

江乐弥初三刚开始瞎混的时候,每晚都回家,江海平每次喝的醉醺醺回来,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找她,第二件事就是打她。

可那毕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江乐弥,他连人都未必见得着,更别提对她动手了。

本想不作声赶快离开这个家,回想到过去的种种,江乐弥还是没忍住,她拎着袋子回头看着他,认真道:“今天我出了这个门,我跟你就断绝一切关系了,我自生自灭,你也是。”

说完她砰的一声关上门,屋里又传来砸东西的尖锐声音和江海平总挂在嘴边说的那几句难以入耳的脏话。

江乐弥跑着下了楼,她感觉从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活已经被彻底丢在了身后,有点开心又有点难过,虽然摆脱了江海平,可从这一刻起,她就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了。

没有她只剩下这些被拎在袋子里的衣服,哦对了,好像还有一个关心自己的徐暮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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