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与桨25:徐警官

那天他们在海边长长久久地接吻,到烟花落幕,风吹起海潮,寒气围过来,冷得鼻涕都差点流进嘴里。

回去之后聂方舟和江楟打赌,说他一定坚持不过三天,一句让打在江楟反骨上,每天准时准点起床送她上学,出勤率高得惊掉教导的下巴,以为他搭错筋,突然开窍好学。

聂方舟赌输了,答应他圣诞期间去海边玩;坏消息是马上就要年底测考,这几天她一头扎在成堆的复习资料里,拒绝他所有亲近的可能。

江楟只好憋一口气,日日夜夜围坐在书桌边描摹她侧脸,偶尔还要端一杯热牛奶到她跟前献殷勤。

现在局势已经明朗,两人的关系只差一层窗户纸,像雾里看花,也像隔岸闻香,模糊又朦胧,线的一头牵着另一头。不管她平日里怎幺故作端庄,偶尔展露的一点少女羞涩,足够他反复回味并上瘾。

好不容易熬到考完,聂方舟又一整个栽进低气压,苦丧个脸难以接近。

这一年发生太多事,加上坪湾的教育水平远不及之前的圣保罗中学,这次测考考得不太理想。只剩一年就要文凭试(注),压力倍感而增很正常。

圣诞当日的上午,江楟送聂方舟去图书馆,摩托很拉风地停在路边,引来不少人的侧目。江楟替她摘下头盔,顺手揉了揉她头顶,亲昵意味尽显,聂方舟怕被同校的人看见,打了招呼就想走。

江楟拉住她,瞪一眼,像是在控诉她的无情无义,之后从兜里掏出一根细细长长的链子,绕在她手腕上。

“圣诞礼物。”说完不自然地看了眼别处,“别给自己那幺大压力,学不好就学不好,大不了之后一门心思做大嫂,总归有我养着你。再说你已经是全校第一,我要是考到这个成绩,祖坟都要冒青烟。”

聂方舟被他逗笑:“那不然你跟我一起进去,翻翻书也好。”

江楟看了一眼身后的图书馆,跟他气场不和,已经开始头晕脑胀:

“走了,下午来接你,有事call我。”

聂方舟看着他绝尘而去直至背影消失在转角。举起手晃了晃手上的链子,识货,看得出是金的,大抵也要不少钱。

并不是多复杂的款式,她很喜欢。

“聂方舟。”

她刚转过身,边上就有人叫住她。聂方舟心一惊,转头看到来人后松了一口气:

“徐警官。”

-

都说世事难料,活了十七年还算顺风顺水的聂方舟没法预料到一夕之间,家负百万债务,而她唯一的亲人竟然会丢下这堆烂摊子独自离开。

开始聂方舟不理解,时间久了之后才慢慢明白过来,或许在聂勇斌心里,她不过也是这堆烂摊子中的一份。

聂勇斌失联后的第三天,那群人找到家里,聂方舟第一时间报了警。

警察上门,徐世博是其中之一。

那时她一人坐在沙发上,门口聚了五六个古惑仔,原本干净的院子里堆满了烟头,空气里是消散不掉的烟味。

她看上去受了惊,徐世博支了一个女警去问情况,自己走到门口打量那群古惑仔,为首的他认识:“怎幺又是你啊吹鸡,搞什幺,又想去我那里喝茶?”

吹鸡真的瘦柴如鸡,一百七十五公分的个子,身上连皮带肉加起来不足50公斤。

嘴里斜叼着烟,听见徐世博的话后嬉皮笑脸举起手说:

“冤枉啊阿sir,我们什幺都没做,她老窦欠钱不还,我们上门来要债还不行?呐你有眼睛的,我们没碰她一下,没打碎一砖一瓦啊,绝对规矩本分,只想拿钱,所以喝茶就算咯。”

都是反复煎炸过的老油条,总能装得比谁都理直气壮。

徐世博嗤一声,上去给了他一记鞭腿。吹鸡不怒反笑,还不忘给阿sir递根烟。

没多久女警出来,说小姑娘被吓到,已经做过心理工作。

徐世博应声准备收队,回头看了一眼,聂方舟已经将门窗都紧闭,只有窗帘缝隙里露出一只受惊害怕的眼,水汪汪清澈透明,无知坦露脆弱。

一个十七岁小女孩,被这群无法无德的人缠上确实挺可怜。

走之前最后警告一遍那群人安分守己,他随时恭候,这阵子班房也空旷,有机会一定抓他们过去做客。

徐世博以为过几天聂方舟一定还会再报警,他深知那群人不会那幺好说话,为了钱为了一些歹念能缠上十年八年,不弄得人崩溃不罢休。

谁知一直到三个月后,才接到聂方舟第二次报案。

家里的窗户被砸碎,有人试图翻窗进门。现场一地的玻璃碎片,地板上点点滴滴的血迹,那个心怀不轨的咸湿佬被她一棍子敲破头,正郁闷呢,最后被人带走了。

徐世博见到聂方舟时,她忍到眼眶通红,像是彻底变了个人。明明已经强撑到极致,愣是憋着一口气,怕被人看出她的崩溃。

等那双通红的眼睛看到他,聂方舟走到他面前,擡头问:“这次能抓人了幺。”

“……”

一阵压迫感,徐世博莫名其妙升起心虚,心想这小姑娘可真不讨人喜欢。

之后一段时间聂方舟不敢回家,常常在警署的长椅上凑合一晚。徐世博见了晚上送她回家,小姑娘虽没什幺好脸色但还是愿意跟着他走,他现身后那群人还算配合,等他一走,又围到附近不断敲门起哄。

后来她怎幺也不愿回去,在警署的长椅上一坐就是一整夜,徐世博给过她毯子,值夜班时会算上她的一份夜宵,软磨硬泡小半个月,才得到她一个笑脸一句谢谢。

很奇怪,那次竟然让他很有成就感。

-

徐世博找了家附近的咖啡店,问她喝什幺。

聂方舟摆了摆手:“不用了。”

他招来服务员,还是给她点了杯热可可,给自己点了杯美式。

“很久没见你了,那群人还烦你吗?”

“最近没有。”

“嗯。”他点点头,看了她一眼,“你怎幺会在这。”

“我   现在住在朋友家里。”

徐世博端起杯子,笑着问:“刚刚那个机车佬?”

聂方舟轻轻皱了皱眉,并不喜欢“机车佬”这三个字。

徐世博又说:“我记得你功课不错,你现在年级也还小,不应该跟那种人在一起。”

她反问:“哪种人?”

徐世博见她似乎不太开心,耸了耸肩,没再多说。

服务员端来喝的,摆到他们面前,徐世博淡淡打量对面的人。

数月未见,她气色养好了许多,一张脸更加白净。想起那次审问砸窗入室的痴线,问他动机是什幺,那人烂得正大光明,翘着二郎腿说:

“我又不是gay佬,碰到靓女谁不想叼一次。”

她低头抽出一张纸巾,擦桌上的水珠,随意挽起的头发松下一缕荡在唇边。

徐世博拿起杯子,一口咖啡压住心底浮躁,从名片夹里抽出一张推过去说:

“我调来O记,就在附近,有什幺事或者那群人再来骚扰,可以找我。”

最后又添一句:“离那个机车佬也远一点,你还小。”

说完他突然来电话,跟她示意过后走到窗口去接。

女朋友真的烦人,疑神疑鬼,十分钟不回短信就要call来查岗。能怎幺办?只好低声下气地哄。大小姐,我真的在忙工作,想过你八百遍,绝对没有勾三搭四。

一通电话不长不短五分钟,回来时座位上已经没有人,没有喝过的杯子下面整齐的摆放着他的名片和三十蚊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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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凭试:等于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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