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怜子在书桌前写好信,随后披上外套出门。她站在家附近的邮筒前,紧张地握住信封祈祷了一会儿,然后塞进了邮筒。
希望对方能像她所想的那样,至少,是个友善的好人。
回到家,怜子在玄关听到妈妈咯咯的笑声。
“妈妈有什幺高兴的事情?”怜子问。
“有的有的!”妈妈兴奋地跟怜子分享,“爸爸说他要请个长假,要陪妈妈去国外旅游呢!”
“妈妈平时太辛苦了,”爸爸看妈妈的眼里全是宠溺,“正好好久没有度蜜月了。”
父母几乎每年都要抽出一个月出门旅游,当然了,是只有他们两人的二人世界。
小时候的怜子被独自寄存在乡下的爷爷奶奶那儿,遇到上学的日子就去青梅竹马家借住一段时间。等有了自理能力,怜子便能很好地习惯一个人在家了。
上一次去小辅家借宿是什幺时候来着……
那时候,怜子每天都会吃到小辅妈妈做的好吃的饭,穿上洗得香香的衣服。至于小辅的爸爸,她有点记不清了,不过在她的印象里,他总是笑眯眯的,应该也是个慈爱的人。
父母这次出游,怜子觉得自己不能再麻烦其他人了,接下来的一个月无论是早餐还是便当,都要自己来做。
不如就从明天开始练习做便当吧,顺便也帮小辅做一份,毕竟以前那样麻烦他们家不是吗?
怜子看时间还早,便向宫本家打去了一通电话,想跟宫本辉之辅商量这件事。
然而,电话里响了一声又一声,迟迟没有人接。
是出门了吗?在这个时间点。
怜子看了一眼窗外,虽然不晚,但天已经完全黑了。
就在这时,电话通了。
“怜子?”
微弱的声音传来,怜子差点被吓了一跳,对方的嗓音沙哑低沉极了,差点认不出来那是小辅的声音。
“是我……小、小辅?”怜子问,“怎幺这个声音,你还好吗?是生病了吗?”
“嗯……也许有一点吧。”那边轻声回答。
“量过体温了没有?有没有好好吃药?”
对方迟迟没有回话,怜子有点着急,以为他不在意,又好言相劝:“小辅,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宫本辉之辅被惹得轻笑一声:“知道了……怜子好像啰嗦的老婆婆。”
怜子却不在意被这幺说,比起这个,现在她更关心他的情况:“即使是感冒也要重视,不然留下后遗症……”
“哈……”宫本辉之辅打了一个哈欠,“怜子,我有点困了。”
“可是……”他听起来的确很疲惫,怜子只好说,“早些休息。”
挂断电话,怜子依旧放不下心,她在屋内焦急地打转,最后还是决定去找一趟宫本辉之辅。
小辅不对劲,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定现在就要去找他。
这一次运气很好,月光皎洁,比街灯更清晰地照亮了水泥路。怜子又一次出门了,虽说几年没有去过,途中可能还绕了点弯路,但所幸街边景色变化不大,能及时辨认小辅家的方向。
刚洗过澡又出了点汗,怜子在路上急切地小跑着,飒飒的风钻过她的身体,前胸后背都有点凉飕飕的。怜子来到目的地,发现小辅家的院子的门没锁,房内却没有灯光照亮。
一片漆黑。是错觉吗?明明外部风格都差不多,夜风袭来,周围寂静无声,一时间小辅家显得有点阴森森的。
打扰了……怜子在心里默默道歉,她走进院内,面对宫本家的大门。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犹豫了一会儿,刚要敲门,就听到门后传来一声低哑的轻呼:
“怜子。”
“小辅?”怜子把手贴到冰冷的大门上,“你一直在门后等着吗?”
隔着门,怜子听到簌簌的动静,随后轻微的一声“咚”,似乎是小辅把脑袋靠在了门上。
“嗯,因为感觉怜子会来找我……看来我赌对了呢。”
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这时候应该躺在床上休息才行——但现在不是责备病人的时候,怜子说:“我带了一些感冒药。小辅,可以开门吗?”
小辅拒绝道:“不可以……我生病了,你忘记了?开门会传染到你的。”
“我很强壮的!……如果小辅如果不想开门也没关系,我可以把药放在门口,或者交给叔叔阿姨也行。”
“……真是的,为什幺一定要过来呢?”宫本辉之辅声音上扬,脾气突如其来,“怜子是个冒失鬼,什幺危险也不顾、什幺后果也没考虑到……”
怜子才不管会有什幺危险,她也不觉得有多严重的后果,她只知道小辅需要人照顾,所以她就来了。
即使对方现在看不到,她也认真地说:“可是我必须得来才行,小辅是我重要的朋友。”
“……有多重要?”
“就跟家人一样。”
小辅不再说话了,怜子等待着回音。
会不会提前跟小辅说自己要来会好点呢?她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到无需多言,也许是她自作多情惹他生气了……
怜子把药放在门口,想要嘱咐两句就离开,门后突然传来轻声的啜泣。
“小辅,你哭鼻子了吗?”怜子惊讶地问。
“没有,”他吸了吸鼻子,“只是感冒发作了。”
宫本辉之辅带着鼻音说:“抱歉,不该对你发火的,我激动过头了……现在太晚了,你过来的话我没办法送你回家。”
看来没有被讨厌,怜子松了一口气。
“没关系,病人有任性的权利。而且今天晚上天气也很好呢,还有月亮陪着我。”
怜子放松下来,背部靠上结实的大门,她坐在阶梯处,看到温柔的月光把门前照得像水一样明亮,她晃悠了两下小腿,擡起头看了看皎洁的月亮。
“话说,我打电话是有问题要问呢。爸爸妈妈要出去旅游一个月,我准备自己每天做便当带到学校,小辅要吃吗?”
“要吃。”宫本辉之辅毫不犹豫地回答。
怜子偷偷笑了,这样不客气的小辅才是她印象里的那个人嘛。无论发生了什幺,他早日恢复到有活力的样子就好了。
怜子侧过头,耳朵和手贴上大门,作出聆听的姿势。希望这幺做,能多听清小辅的想法一些,多把自己的心情传达过去一些。
她问:“明天开始给你送便当,好不好?”
“好。”宫本辉之辅回答。
“约好了哦?”
“嗯。”
怜子想了想,又说:“不过我有点笨,便当可能不合你的胃口。”
“但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就不会知道……”顿了一下,她轻声说,“所以小辅,有什幺事都可以跟我说。”
“……嗯。”
声音又不对劲了,变得有点哽咽,生病了的人的情绪果然会意外的脆弱呀。
怜子最后叮嘱了两句,就在宫本辉之辅的催促之下离开了。
黑暗中的人吃力地爬到窗前,目送月光下的怜子走远。
直到看不见一丝模糊的影子的距离,他回到门口,缓缓转开把手。
那个男人——他生理上的父亲,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开始,心情一不好就会打他,除了他和母亲,没人知道他的本性。
因为父亲是个擅长伪装的男人,邻居和下属都说他很和善,只有宫本辉之辅能看透那慈爱的笑容下隐藏的暴戾。
妻子的饭菜不合胃口,就掀桌子;儿子的成绩没排前列,将他踹倒在地;被客户刁难,就罚儿子跪坐不许吃饭;曾经也会扇巴掌,但发现脸上的伤痕容易暴露就不那幺做了。
每年、每月、每日,宫本辉之辅都活在几近窒息的高压之下,父亲随时都可能毫无征兆地变脸。
只有父亲出差的日子他能获得喘息,除此之外,就是怜子来他家借宿的时候。当她离开,他又只有咬着牙,忍受拳打脚踢的份。
他本来以为自己快麻木了,直到他到怜子家共进了一次晚餐。
原来晚饭是可以一家人笑着吃的、原来父母是会夸奖孩子的……
于是这次他反抗了,即使只是差点让父亲栽了跟头,一直默默观察的他看到了,父亲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惧。
一向沉默的母亲惊叫起来,不是因为他挨了打,而是她害怕父亲将目标转移到她身上。
父亲没有放过他,感到威胁的他变本加厉地在他身上撒气,椅子撞上肩膀和腰部,纤细的手指流血不止。
等发泄完了脾气,父亲摔门而去,母亲在一旁责怪他气跑了父亲。随后抛下快要昏迷的他,去某个酒吧或旅馆恳求父亲回家。
如果不是怜子的来电将他惊醒,他会一直在地上昏迷到死也说不定。他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听到怜子的声音,想着,要是这副狼狈的丑态被怜子看到了……
就算被生父殴打也仅仅是憎恨着的宫本辉之辅,第一次产生了害怕的情绪。
他知道怜子会来找他,他陷于父母随时可能回来、拆穿他的谎言的恐惧之中,到那时,卸下伪装的父亲会不会连怜子都要伤害?
何况夜晚那幺深邃漆黑,怜子一定会害怕的。
她一定是直直地望着前方的路,心中只装着要见他这一个念头,才会忘记恐惧,不去看那些幽暗的影子一眼。
可是回去的路上该怎幺办呢,怜子那幺胆小,回去途中又会被风刮过树叶的动静吓到的。
对不起呢,怜子……
……但是,我们明明都没有错。
感到惧怕的不应该是我们,而是他们才对。
宫本辉之辅打开门,红肿的嘴角挂着干涸的泪痕,他用颤抖的双手捧起怜子送来的药盒,幸福地将它拥入怀中。
怜子……
再等等……等他强大起来,强大到拥有足以让暴力屈服和恐惧的本钱。那时候,他会让他们瑟瑟求饶、声泪俱下,然后,他就可以做她真正的家人。
啊啊……光是想想,都令人感到无比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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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着写着突然想起来,按照日式中文的说法青梅竹马应该叫幼驯染……!!失策了
四部原作没有任何关于这些配角的描写,都是我擅自脑补的,毕竟又不是人人都是吉良吉影,不会没由来的坏啦!(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