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君和了情如此这般商议了一番,一时间颇有惺惺相惜之感,最后决定还是由了情出手更为稳妥,可就在这时,一声轻咳打断了她们的计划。
就见身着青衫的蒋灵梧从树影下缓缓走出,也不晓得他在那里听了多久,俊逸的脸上满是无奈。
他走到祝君君身侧,擡手将她一缕散乱的鬓发往耳后捋过:“杀人不留尸体,可视为失踪,那这人欠下的债务便会落到他妻子身上,即便我们给她钱财还清了债,往后孤儿寡母也难以为继,甚至还会遭人惦记,后患无穷。”
又道:“至于嫁祸给金刚宗。你们初来此地,可能不太清楚,漳州城主其人并非庸才,乃是一断案高手,年轻时还曾在江湖上闯荡过,这样的人如何查不出这附近并无金刚宗弟子出没的痕迹,所以显然是一起栽赃嫁祸。而今日路过此地并留宿的峨眉派便是嫌疑最大,深究下去,难免要影响到峨眉派声誉,终究不是个好办法。”
最后道:“此人死不足惜,死了还能一了百了,何其快哉,可活下来的人却要为他的死承担无尽的责任,何其不值。”
蒋灵梧说得条分缕析,祝君君一腔怒火渐渐平息,冷静地把他的话思考了一番,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有道理的。
了情没有杂念,是极为理智的人,也听明白了蒋灵梧的话,既然两个法子都不可行,她便问:“那你用什幺好办法杀他。”
蒋灵梧被问得一愣,思虑片刻后缓缓道:“我有两个法子,你们听一听。第一个法子,我折损些医德,给他下一剂药,慢慢摧毁他的身体,不出两月便叫他撒手人寰,神不知鬼不觉。我观那茶摊伙计对老板娘极为照顾,日后说不定能再结良缘,扶持过日。”
祝君君一听蒋灵梧竟然打算脏他自己的手,为他觉得万分不值,也明白了蒋灵梧对她也有着同样的感受,于是忙问:“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法子,或许会让两位姑娘不解恨,但却是最为稳妥——我想,可以把那人送到青州然山去,借然山王禅典籍令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在然山有位至交好友,交给他的话,应能将此事处置妥当。”
祝君君一听“然山”二字,立马就想起来了。
青州然山的门派技能为“王禅典籍”,能强行扭转五大处世立场,让唯我之人变成得仁善,刚正之人变得叛逆。
了情不像祝君君知道得这幺清楚,听完微微皱眉:“第二个法子的确稳妥,但前提是那王禅典籍真有此奇效。”
祝君君主动担保:“这一点我可以太吾之名向道长保证,道长尽可放心。叫他从豺狼变成哈巴狗,既不脏我们的手,也能圆了那妇人的痴念,可谓一石二鸟!”
了情对祝君君有着莫名深厚的信任,当即就点了头:“好。”
“多谢两位姑娘对在下的信任。”蒋灵梧难得说了句俏皮话。
想到不久前自己还说想让祝君君活得更自在些,结果一天都没过就站出来阻止了她的计划,蒋灵梧颇为惭愧,于是明目张胆地暗示道:“天色尚晚,距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两位姑娘若还有余力,不如趁此空暇活动活动筋骨,也不辜负了那碗解渴的凉茶。”
次日清早,被揍得鼻青脸肿断胳膊瘸腿的男人被金氏兄妹从屋里擡了出来。对外说是带他去医伤,实则一进马车就把他捆成了粽子,然后由金溪带着去往青州。
这一路山高水远,蒋灵梧本属意由金川去,金溪却主动请缨,原因是她认为男人之间难免要臭味相投,不如女人,但凡那狗东西敢不听话耍心眼子,保管打得他求爹爹告奶奶。
“我是你亲哥,你竟不信我?”为此,金川难得的情绪波动了。
金溪却半点面子也不给:“你首先是一个男人,其次才是我哥。”
金川:……
峨眉弟子中,元厌道长得了洪素真人的许可,也自告奋勇站了出来,要与金溪一同押送此人,两个女孩同行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如此这般,这桩事算是圆满地完成了一半。
出发之际,祝君君与新朋友了情依依惜别,了情虽然表情寡淡,却主动邀请祝君君来日去往峨眉做客,祝君君十分欣喜地应了。
因着两辆马车分走了一辆,祝君君和蒋灵梧便暂时与冯三娘同乘,等进了漳州城再找地方买一辆。
冯三娘虽是命不久矣,却仍耳目清明,对昨晚的事知之甚详,路上冷不丁地开口说了句话,说这世间男人都脏,各有各的龌龊,连同日日给她输送真气延续性命的蒋灵梧也被她埋汰了一通。
祝君君听不下去,想和她争辩一番,蒋灵梧把她拦了下来:“话说多了耗精神,你与她争辩不就是浪费我输与她的真气幺?”
祝君君一想,是这样没错,便抿紧了嘴再也不肯理会冯三娘。
冯三娘哂笑一声,又自顾自睡去。
进城之后,一行人径直去了城东的车马坊。
金川去买马车,顺道去城主府送信,蒋灵梧与那城主略有些交情,托他着人看顾那对母子一二。蒋灵梧留在车上给冯三娘运功调理,祝君君左右无事,便下车去散步,顺便看看附近有没有好吃的。
溜达了一圈后,好吃的没有找到,却找到了个脸熟的。
祝君君看到那人时那人恰好也看到了祝君君,和正说着话的人告了个罪,疾步朝她走了过来。
“朱少侠。”祝君君朝明显瘦了一圈朱麓抱了抱拳,诧异怎会在漳州看到他。
按理说,元山派的人出了福州城后应该往西北方向走,不会走漳州这边。
眼圈透着青紫的朱麓一见到祝君君就好似见到了救星,眼睛直发亮,甚至顾不得多说一句客套话便开门见山道:“太吾姑娘,见到你可太好了!不知你可曾见过我宋师弟没有?我与他在泉州附近走散了,至今也没有他的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