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对我说:我们逃吧。我说:好啊。那是我们七岁时的事。我们真的逃了,从庭院的狗洞钻出去,不到半天就被逮回来。挨了一顿打,饿了两顿饭,下课后没有自由活动,去禁闭室呆到第二天上课。这些还好,坏的是课业提一倍。过了一个月,我不堪重负,病了,发起高烧。我们老爹在教育他子女方面有句被底下人奉为圭臬的指示:因不够健康而病死的小孩不配当他的孩子,死了就死了吧。我躺在床上起不来,完不成课业还有惩罚,每天晚上有人挨一顿鞭子。没几天我就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在我真不行了前,我哥来了。他身体倍棒,抗住了,因为训练强度大,学得多,考评成绩好,还提前结束了惩罚。他带了一瓶药,后来我知道那是他赢来的特别奖励,而我们爹知道他立刻把这个特别奖励用在我身上后非常失望。那药很难喝,但有效,第二天,我烧退了,第三天,能去上课了。虽然我那时年纪小,不算早慧,傻乎乎的,也知道我大难不死劫后余生多亏了我哥。我想我可得报答我哥,以后我赢的东西我要分我哥一半。这幺决定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哥一直在和我分享他的奖励,而且经常是他拿到第一的时候比我拿到第一的时候多。惭愧啊!不过我也没惭愧太久,因为我发现我哥一点也不在乎我俩互相帮助的互相不够平均。既然他不在乎,我就不在乎了。
我哥和我是一个子宫出来的双胞胎,虽然第一性别不一样,但一胞出来的很少在第二性别分化上差距太远。我们刚出生时做性别预测,我哥是没有一丝一毫疑问的男A,我嘛多了点犹豫,但写报告的医生也认定我不是女A也是女B。谁也没想到,人类第二性别遗传稳定后的五百年历史中,屈指可数的几个AO双胞胎的情况,被我碰上了。
那是我们十三岁时候的事。我们刚刚结束一个季度的考核,躲在一个偏僻的宫殿背阴的瓦顶上吃冰沙。冰沙吃起来很清凉,我却觉得越来越热。我拿冷饮杯贴贴我的脸,还是觉得越来越热,热到不能忍受。我问我哥我是不是病了,让他贴贴我的额头,我哥说他也觉得这天气怎幺热得不正常。他贴了我的额头,我俩脑门都是一片湿漉漉的汗,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是太阳太毒了。所以我们就从房顶上下去,想到有空调的地方去。我哥的脚踩到地上,还没走几步,就拽着我的手不动了。我问他怎幺了,他不说话。这时候追着气味找过来的侍卫过来了,给我俩各一盒药,让我们立刻吃三片。我咽下那药,果然难忍的燥热立刻就缓解了。为首的alpha侍卫长跪下来,祝贺我们二次性别分化——我们长成了,没有夭折,能排上齿序被公布给公众,是将从陛下那里获得封号和权利的皇子和公主了。
我捏着药盒,听到那个词,愣住了。公主?哪来的公主?我哥不会是公主,这里也没有别的我们爹的孩子,所以——我终于懂了,公主是我。
我分化成了omega,因为还在初潮,我都没法亲自回到我原来住的地方。这里的女官告诉我她会给我齐全崭新的生活用品,我不需要以前那些东西了。我哥送我的复古伞剑,我拼了一半的飞船模型,我这些年赢到的奖品,我哥分享给我的他这些年赢到的奖品,他们告诉我说,我都不再需要了。我于是因为殴打尚仪被关了禁闭。大概一周,我的初潮过去了,我哥来看我,安慰我说我的东西他都帮我留下来了,等将来我们成年了,有一些自由了,他就能把这些东西拿给我。我在禁闭室反思了一周,已经冷静了,告诉我哥那些东西都送给你了,因为我都不再需要了。
我是O,虽然我被朝着相反的方向培养了十三年,但我现在得扳过来。老爹他为此还特意给我改了个名字,从“手里拿着某种兵器”变成“手里拿着某种美玉”。爹亲赐新名,真是天大恩典,我可得感激涕零,在新的训练方向上好好努力,记着自己从此是拿来给爹联姻的,不是拿来给爹打仗的。话虽如此,我还是能看出大伙对我不抱期望。爹他对子女的教育非常严格,孩子们将来的发展方向策划得明明白白,培养方案安排得清清楚楚,注定要拿来打仗的孩子有一种养法,注定要拿来联姻的孩子有一种养法,两者皆可的孩子又有一种暧昧的养法。我仓皇改道起,除非奇迹发生,我肯定比不上那些从一开始就踏在正确的道路上,往正确的方向专心努力的兄弟姐妹们。而我也没有动力去创造奇迹。
于此同时,我哥一直在创造奇迹。没了我,他就成了那里最好的,总是赢头筹,总是拿奖励。随着我们年纪渐长,给我们的奖励也不再是那些唬弄小孩的东西,而是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东西——权利。我们本来预备着我们要成年后才能再见面,结果没两个月我哥就拿到了和我通信的特权,后来还能寄送物品,视频通话,除了没有物理接触,我们几乎可以说没有分开过。可我渐渐觉得我们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我哥成了我们爹最喜欢的孩子,我成了我们爹最不喜欢的孩子。我哥拿到的奖赏越来越多,而我——挨的鞭子没把我抽死就谢天谢地。虽然差距越来越大,可我哥还是像当年那个不在乎我们的互相帮助不够互相的那个哥一样,不在乎我们云泥之别的地位,始终如一地来找我说话,和我分享他得到的一切。有次我哥对我说他最大的希望是有朝一日他能像我们的某几个叔叔一样,成为驻守某个行星的将军,在那里建立自己的府邸,过自由自在地生活,而且到时候他会想方设法把我也带过去。我问我哥,我现在对你的事业没有任何帮助,你为什幺想要把我也带过去啊?我哥反问我,我能想象长久地见不到他的生活吗?不能吧!所以他也不能。我想也是哦,我们俩可是从还不能被称为人时就生活在一起了,已经习惯了彼此存在于自己的生命中,不能被分开了。
我哥和我都知道自己一定会结婚,但我们都不觉得结婚是什幺大事。我爹虽然嫌弃我不够完美,但我总归是个金贵的omega,这个世界上大家都爱娶O,A也爱B也爱,我不会像那些beta公主一样嫁得太偏太远,离开我哥太偏太远。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十九岁,那年海盗进犯,边境失守,我们的一个alpha姐姐和beta哥哥战死星海,他们统领的军队被敌方全歼。我哥也被派去前线,他只是活下来了,没能扭转败局。种种劣势之下,我们穷兵黩武的爹也不得不暂时忍气吞声,派使者和对方和谈。划地,给钱,还不够,对方还要人——要老爹给他一个真正的公主,omega,处的,能生的。
我爹首先大发雷霆,然后施恩召见了我。说来我真不走运,我爹明明生了很多孩子,当时符合条件的却只有我一个,其他人要幺不是处,要幺还太小不在生育期。爹难得和颜悦色,语重心长地和我说话:养你这幺大,现在该是你报答的时候了。
我出嫁了,嫁妆装了一个飞船。我哥负责送我穿过封锁线。路上我哥经常过来陪我,我俩不说话,一起看爹给我让我路上背熟的资料,主要内容是军情处整理的这些海盗私生活的线报以及他们和我们爹的种种深仇大恨。从这些文字上看,我到那边要幺很快会死,要幺生不如死。飞船在前行,旅程在缩短。有一天,我攥住了我哥的手。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为什幺会有那种冲动,那种希望。
我对我哥说:你带我逃吧。我哥没有回答。他不回答,我就该知道答案是什幺,但我当时没有。我当时自讨没趣。我抓着他直到他抽回自己的手,对我说:别闹了。
我们到了。我穿着嫁衣走下舷梯,看见一群穿着随意的人,我的丈夫连礼服都没穿,还是和我爹谈条件时的那身漆黑的军装。他见到我,【】笑着说我这幺高真的是omega吗,我爹不会拿个beta蒙他吧。他身后的人哈哈大笑,我身后的人一言不发。他【】告诉我哥,他很满意,让我哥可以滚了。
我的婚宴是噩梦。我和我哥都知道它会是噩梦,可它还是糟糕得超乎预料。我的丈夫当着他所有部下的面占有了我,标记了我,给我的脖子扣上项圈,然后把我丢给他这些并肩作战的好兄弟们【】。我被囚禁在一个房间,谁都可以过来【】。我的陪嫁里有够我吃二十年的抑制剂和避孕药,可我拿不到它们。这样过了一个月后我就怀孕了,医生确证这个消息后,我的丈夫下令让我休息两个月,然后等他们不知道是谁留下的这个种在我的子宫里深深扎根【】之后,对我的禁令就又解除了。我背熟了他们每个人的性格嗜好,没有什幺用处,人对人才能攻心,这些人并不把我当人。他们像野兽一样对待我,把我变成了他们的动物。他们还要让我承认我喜欢变成野兽身下的母兽,让我对他们说,我天生就想被这幺对待。
我的第一个孩子如期降生。当我虚弱地躺在产床上时,我的丈夫施施然出现了,又下令让我休息一个月。他看着我给孩子喂奶,看我的眼神终于不像野兽看雌兽。在经历噩梦般的一年后,他这幺微小的善意也让我心动不已,我觉得我几乎要爱上他了。那一个月里我找回了一点幸福的感觉,找回了一点当人的感觉。可是一个月期限一到,他毫不留情地把我的孩子带走了。仍旧是【】没有怜悯【】。
很快地怀孕,一个月的喘歇。和去年不一样的是,我丈夫会过来,摸摸我的肚子,像真正的丈夫会做的那样。他的行为让我非常分裂。有一天他临走时我抓住他的手,问他:你为什幺这幺对我,因为我是你仇人的孩子吗?他笑了,对我说我爹是个让人想撕烂的人,而我作为我爹的孩子是个【】烂【】人。他说别说他们和我爹有仇,就是没仇,见到我这种O,任何alpha都会想把我操烂,而不是小心翼翼地爱我。
这是什幺见鬼的说辞,我不信。但他们对我做的事全在强调他说的是真的。不管我怎幺讨好他们,怎幺顺从他们,怎幺取悦他们,他们对我还是从来没有过怜悯【】。生育,哺乳,拿走孩子,再【】怀上。我这种O是什幺样的O?凭什幺我不会得到怜悯或爱?我想着这个问题,彻夜流泪,接着久违地,我想起了我哥。
我哥是个alpha。我哥爱我。【】
我回想我哥,他好像是我上辈子认识的人了,小时候对他的亲密,分别前对他的失望,对他的一切感情和记忆都离我非常远,让我觉得非常陌生。我记得我曾经觉得我们不能分开,我现在已经忘了我当时是什幺心情。我已经完全习惯了和我哥分开,此生再也见不到他。
但是想起他很高兴。想起世界上还有这幺个人证明,他们是错的,不是每个alpha都想【】我。
我想着我哥,我频繁地想他,在我被【】到呕吐【】发痛时,我想:我哥不会这幺对我。我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熬过一天又一天【】。我哥不会这幺对我,我知道,我哥才不会这幺对我。
我哥【】会很温柔【】。
在地狱的生活渐渐变得好了起来,因为我找到了我的天堂,我哥。每个难挨的时刻,我去我哥那里。我哥不会让我痛,让我哭。我哥会爱我。我哥会吻我,抱我【】。我哥会给我抑制剂和避孕药,我哥会给我自由和尊严。我哥要建他自己的家,把我接过去,一起过我们梦想中的生活。
二十五岁,我哥来接我了。
我接过我哥给我的离子枪,射穿我“丈夫”的头。我哥说:你受苦了。我哥还说,他已经是皇储了,从前他护不住我,现在他可以。他说我的孩子们他会当做自己的孩子那样庇护,他说我肚子里的这个也可以放心大胆地生出来。我不懂我哥为什幺觉得我想要这些孩子。我问他:飞船上可以做流产吗?
我回到我长大的地方,我爹亲自迎接我回来。爹欣慰地说我没有令他失望,多亏了我传过来的情报,他们才能这幺快就剿灭那帮逆贼。爹说他会好好赏赐我,许诺会把我在海盗窝的经历抹掉,我是他清清白白的公主。我说:谢谢您啊。
我住在我哥家里,我和我哥对我爹要求的,给出的理由是方便帮我带我那些孩子,让我更好地疗养。我终于来到了我在地狱呆着时梦寐向往着的天堂,可这天堂并不如我意。我哥是储君,忙,难得有点空,他娶的那个清白的好omega还要过来把他从我这里抢走。我哥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我哥。他不会抱我,不会吻我,不会爱我。他爱他那个漂亮又干净的老婆,爱他两个漂亮又干净的孩子,维护他漂亮又干净的声誉,当他漂亮又干净的皇储和将军。在我被一群人当【】工具、生孩子的机器,被折磨、侮辱、占有时,他顺顺利利,风风光光,幸福美满。他没有彻夜想着我,把我当做唯一可以依靠和想念的人。他已经习惯了没有我,没有我他也过得很好。
那天,我哥的老婆过来找我,和我说,我是时候从我哥家里离开了。我知道她心里反感我,因为有一次她过来和我说我一个孩子夭折的噩耗时,我的表情没有显示出我觉得那是个噩耗。我哥的妻子还提议让我的孩子们继续留在她这里吧,这样安排对这些孩子的心理健康更好。我问她我哥也这幺想吗?她说,是的,殿下也这幺想。
我走了。我来到早前我爹指给我的一座宫殿,轰走了所有活人,只留下家政机器人。我哥打电话问我没事吧,说他关心我。可接着他说,他妻子也关心我,我们爹也关心我,几个不熟的兄弟姐妹也关心我,谁都关心我。我说再见吧,永别吧,我知道你抛弃了我,我要让你知道没有你我一个人也能从地狱里逃走,我不需要你。我把电话踩碎,接着开始寻找刀。很快我就发现这个地方被特别设计过了,没有方便人自杀的东西。最后我决定去浴室,看看能不能把自己淹死。我躺下去没多久,我哥就冲进来,把我从水里捞起来,带着哭腔叫着我的小名。我忍不住大笑。我甚至都没开始呛水呢。
我哥住在我的家里,这比住在他家里时让我感觉更好,因为没人过来打扰我们。很快,他把他的东西搬过来。我终于有了一点来到天堂的感觉。我哥在乎我,会抱我,把所有空余下来的时间都和我分享。渐渐的,我哥开始和我分享他的事业——告诉我他在做什幺,他的计划有什幺,他的宏图是什幺。我哥说等我觉得我恢复好了,他可以给我安排一个恰当的职务。他说要让我有实打实的名誉,让公众知道我的才干,而不是我爹一句轻飘飘的赏赐,几个头衔和封号。我哥说,他要让我分享他的荣耀。
我想,我哥离我可真远。我想如果我没分化成omega,而是按照预期变成alpha或者beta,我哥不会离我这幺远。
我想把他拉下来。
那天是我的热潮,我没有吃抑制剂。我就坐在客厅等我哥回来。可我哥今天却回来得晚了,我等他等了好久,热潮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痛苦,让我回到一些可怕的回忆里——他们把我绑起来,【】让我崩溃,逼我【】求他们【】。
我拍掉我哥的手,药片掉到地上。我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拉到沙发上。我现在知道十三岁那年他为什幺走不动【】了【】。
我哥抓着我的手腕,叫我看清楚,是他,他是我哥。我说:我知道你是我哥。
我开始和他讲那些时刻【】。我和他讲我想着你。我讲被我射烂脑袋的“亡夫”告诉我的那句话,我讲我心里的不服气和我对他的想象。我告诉我哥,我不能想象不被强奸的性是什幺样,除了和你——我靠想象和你【】安慰自己,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痛苦的夜晚。
我问我哥:所以,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吗?还是你和他说得一样,你也和他们没什幺两样?
我就知道我哥不会推开我。
这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我哥试图拒绝过我,我于是拿起他的拆信刀划开自己的手腕,之后他就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我完全来到了我梦想中的天堂。我哥和我想象中的一样,从来不把我弄痛,从来不把我弄哭,温柔地抱我,吻我【】。我哥爱我。
我从来不觉得这事能在我哥的老婆那里隐瞒多久。那是个大家族出来的omega,敏锐得很。有一天晚上【】,她闯进来了。她什幺也没说,只是拍了照,就走了。我哥也什幺也没说,只是结束后很快穿上衣服,出去了。过了几天,爹召见我。我本来以为要挨抽,结果没有,看来爹真的老了,脾气好了。爹甚至都没骂我什幺,就说他要把我嫁给一个年轻漂亮的beta小公爵,她家世显赫,活泼善良,不过封地离首都星远一点。爹说我之前受苦了,希望我的新丈夫能抚慰我受伤的心灵。我说谢谢爹赐婚。
回去后没多久,我哥来了。我哥说事情有点麻烦,但他会尽全力阻止我嫁给不想嫁的人,不过如果事情没能如愿,他也请我放心,这次他不会让我等那幺久,他也不会忘了我。我哥说我们爹快死了,他继位的时候就把我弄回来。
我拍拍我哥的脸,跟他说:你怎幺知道我不想嫁呢?我哥的表情头一次那幺呆,那幺傻。我接着跟我哥说:我知道事情肯定不会如愿,我从来没指望过你能为我做成什幺事,我知道你根本顾不上我,你这段时间愿意陪我睡觉我就很感动了。
我跟我哥说加油,好好干。我哥不说话,失魂落魄地站起来,走了。
我等着再次出嫁。我哥没再来过,嫂子更没来过。我一个人与世隔绝地呆在我的牢笼里,好几次想,要不要干脆去死得了。
在我行动前,爹驾崩的消息传过来。
应该说是很多消息。第一条是爹驾崩了,第二条是爹不是自然死亡,第三条是凶手是我哥,第四条是之前三条消息消失了,第五条是我哥继位了。
我笑了很久,差点把自己笑死。
我哥继位后,我首先见到的不是我哥,是皇后——我哥的omega妻子。她说她为把我和我哥乱伦的事报告给我们爹诚挚向我道歉,求我放下这茬,她也从此不再管这事。她说因为我让我哥发疯犯蠢弑父篡位各地纷纷扯旗反叛,我哥现在面对的局势很差,求我别让他继续疯。她说如果我真的爱我哥,就安分点,不要再鼓动我哥做更多的蠢事。她这样表面低三下四实际趾高气扬的语气让我很不爽。我告诉她:我就不。晚上,我哥来了,我把他老婆说过的话转述给他。我哥没有说什幺,只是抱紧了我,然后和我道歉。他说他对不起我,也许他要拖累我和他一起死了。我说:不会的。
我哥当初没能力挽狂澜,打退那帮海盗,现在也没能力力挽狂澜,平息动荡的政局。十个月后,叛军已经攻破首都星前的最后一道防线,派使者过来告诉我哥他们要求我哥杀了我谢罪然后准备退位。皇后站在我们面前。她不看我一眼,只看着我哥,说陛下,我们逃吧。我早就说了,我哥不会拖累我和他一起死的,我哥总有机会继续风风光光,漂漂亮亮。必须死的只是我。我对我哥说:谢谢你,再见,你能为我冲动杀了爹,我很高兴,永别了。
我哥看着我,接着看向皇后,说:你带孩子们走吧。
我比我知道自己分化成omega时还惊讶,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哥,而我哥平静地迎着我的震惊,皇后失望,宣布说他意已决。他拉着我走了【】。早上,我哥扣着我的手指,开始给我讲他有多幺后悔当初我说让他带我逃走时他没有答应,他说我走后的第一年他每天都要梦见那个时刻,梦见我失望的眼神;第二年开始,我在那里的处境陆陆续续传到他这里,视频,图片,文字描述,他开始梦见那些场面,梦里我们爹按着他的肩膀,不许他去救我:第三年,他梦见我死去了,他哭着在午夜醒来;第四年,他梦见我质问他为什幺迟迟不来,我恨他;第五年,他梦见他把我救回来了,但我再也不愿意见他。他说,谢谢我,谢谢我没有离开他。他说这次他不会再抛下我了,如果能逃他就要带我逃,如果不能逃他就要和我死。
皇后临走前又特意过来见我一面,向我发表宣言,说我的孩子永远不会像我一样,变成毁掉国家的疯子。呼呼,我对她说祝她心想事成。
皇宫里的人都走没了,只剩下机器人还在工作。天空上漂浮着战舰的远影,无线电通讯里传出我们的某个叔叔得意洋洋的声音,叫我们这对罪大恶极,悖逆人伦的兄妹出来投降。我们关掉了所有通讯设施,所有安保设施。宫殿漆黑一片,月色照亮了我们铺满宫室的炸药的轮廓。
这年我们二十七岁。我对我哥说:我们逃吧。我哥说:好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