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带人冲进胭脂楼,是七月十四的后半夜。
暑气被一场小雨冲刷干净,落雨打在窗外的玉兰叶子上,发出细密的声响。
房间里装点着玫红色的帷帐,香炉里点着有些刺鼻的熏香。
客人们喜欢。这种艳俗的感官冲击,可以很好地唤醒他们的身体。
苏玉晓却觉得太过俗气。
她伏在四公子的胸膛上,机械地做着一夜二百两明码标价的事情。
心思却信马由缰地想:明天得跟妈妈商量着,把那个俗气的帷帐换掉。
春阳巷那家铺子的料子好,她已经看中一块浅蓝色带织锦暗纹的,买回来再在上面绣几朵睡莲,挂在床边刚刚好。
成国公家的四公子是欢场的常客,早已被温香软玉侵蚀坏了身子。
苏玉晓用了十八般招数,他却只硬了半柱香的时间,刚换了个姿势准备进去,就又软了下来。
他气急败坏地骂:“真是个贱婊子,活这幺差,还有脸做头牌。”
苏玉晓跪在他的股间,忍着恶心去撸动他丑陋短小的阳物。
看着它垂死挣扎地擡起脑袋,又像豆芽一样地弯了下去。
被他肥硕的肚子挡着,她在他的目光之外,嫌弃地皱紧眉头。
虽然这些年见过的客人,什幺奇形怪状的都有,床笫之间无能狂怒,也并非他四公子一个人的专属。
苏玉晓早就百炼成钢。
她甚至可以压下一腔牢骚,坐在这些男人的身上、内心毫无波动地表演高潮。
可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很委屈。
若是当年,逃出去的那个是她,又会如何呢?
会在江海之间自由翱翔,而非做一个男人手中的玩物吧?
门是这个时候被撞开的。
冲进来的那些人穿着黑色的衣服。
他们的身上带着雨水的寒气,还有一股扑面而来的铁腥味。
苏玉晓以为是因为他们身上带着兵器,直到后来回想起来,才意识到,那可能是血的味道。
厂卫抓人,向来不讲道理,就算是成国公本人来了,也要跟这些东厂番子问声好,赏些茶水钱。
何况他家不争气的四公子。
苏玉晓在他们近前来的这片刻工夫里,拉过床角的衣裳穿起,随意地系住带子。
半透明的衣裳遮不住太多,透过纱质的料子,她的肩头还能看到红红的牙印。
有衣蔽体,她才转身。
正对上东厂番子的冰冷镣铐。
四公子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被吓得泄了一身,却硬挺挺地僵在床上,一下都动不了。
苏玉晓却慵懒地擡起双臂,任凭这几个男人为自己戴上镣铐。
她的手被反扣着,慌乱之间,还有个手脚不干净的,在她胸口摸了一把。
她面无表情地任人摆布,眼睛却盯着门口的男人。
——男人,算吗?
她嘲笑一样地弯了弯眼睛。
四公子那样的,跟他相比,也不过是多了二两硬不起来的废肉。
——那就算吧。
她被番子们提起来,粗鲁地推着出门,路过那个男人的时候,她露出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微笑:
“秦公公,”她说,“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