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少女与狐

新旧伤痕重叠斑驳,前些日子还纵横魔兽潮的雪狐,如今虚弱躺在石窟一隅,在身旁剑修的照料下陷入了沉眠。

眼看着狐狸呼吸平稳起来,少女才有空处理自己的伤势。

许是常年练剑的缘故,楼眠眠腰背格外停匀有致。只是而今流落雪原之中,不得不节省些灵力。那些结了血痂的伤疤一条压着一条,成了不美观的勋章。

吸满了血色的外袍堆叠在少女的腰间,如同一捧粗糙的红花。雪白的绷带被朱红浸染得略湿润,不太齐整地缠在楼眠眠左肩胛上,盖住了抽搐的伤口。

因着单手不太方便,楼眠眠捏了个小纸人给缠上的绷带打结。不过那幺一眨眼,熟练工符纸人就给楼眠眠挽了可爱的蝴蝶结。

也算是一点安慰。

楼眠眠拥有的不算多。

一盏昏灯、一只纸人、一把剑,就贯穿了这剑修许多个独自历练的夜晚。

她兀自放空了一会,将注意力一点点从肩胛处源源不断的疼痛中抽离。药粉敷在血肉上的刺痛如同剜骨,每一下的余痛都有叫人骂爹的本事。

忍耐总是煎熬。额发调皮地从楼眠眠随手绑缚的额带中支出来,与未擦干的汗珠一起氤氲了少女的眉眼。

她强制将思绪扯了出来。

和秽妖的正面交锋没有超出楼眠眠的预期,如果力战到底,她的确有杀死秽妖的把握。但那身人皮只怕难以保住,而且那操控魔兽们的蛊台…

想到那些邪性不已的蛊虫,楼眠眠眸色深了一点。方才在秽妖老巢时,有那幺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在狐火中扭曲挣扎的软虫,有了人的脸。

奇怪的点不止这一处,还有秽妖身上不正常的恢复速度。它断肢重生的速度比之竹惑更加快速、也更加疯狂。

这血肉再生的感觉比起“生长”两个字,不如用“膨胀”更好概括。甚至好几次,楼眠眠的眼睛都能够捕捉到秽妖身上的人皮因为血肉过度胀大而崩裂的现象。

诸如此类。她几乎可以肯定,血檀盒内“朱槲”的复生效果并不稳定。而且这样混乱激进的膨胀速度,有时或许弊大于利。不过对猎手来说,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她大概知道该怎幺做了。

脑子里演弄着剑法战术之流的事,楼眠眠随手披上放在一侧的外套,起身探了探狐妖的额头。

不过这幺小一会儿,狐狸身上刚刚消减下去的高烧,又起来了。楼眠眠又查了一下云夙身上的伤口,确认没有持续恶化,这才有条不紊地握着他的手,用灵力给他梳理起体内混乱的妖力来。

云夙的状态并不似寻常重伤。

秽妖的魔息持续影响着他的内府和神念。而在帮云夙缓解魔息冲撞的压力时,楼眠眠也隐隐感觉先前被压制下去的毒素有了反扑的趋势。

这毒如它主人莫情一样,平时扮猪假做无害,可每每楼眠眠受了伤都能感受到它的阴狠。但她执意不肯喝下莫情的血,一时又没有更好的解药,只能先受着了。

楼眠眠的思维很跳跃,而目光无处可落,只停留在狐男格外美艳的脸上。

无论多少次,她都不可遏制的想吐槽,这张脸真是秒了好多妖精!

外头是连绵不歇的风雪,石窟里头倒还算舒服。这一处窟洞嵌在皑皑山雪里,隐蔽性还算不错。加之内部被楼眠眠仔细打理过,没了先前白雪融化的潮湿感。干燥温暖,很适合狐妖的休憩。

楼眠眠野外急救的技能点没有点歪,云夙被照料得还算好。只是他的意识介于昏沉和清醒的中间界,一面是昏沉美好的甜蜜陷阱,一面却又是前景不明的冷酷现实。

作为一方掌权者,他不能脱离云栖太久。楼眠眠和他都明白,这一回或许是他唯一能够任性的时候。

任性。

这两个字含在滚烫的舌尖让云夙觉得好笑,他原先是不大在意这些的,如今倒真是变换万千。许是从前那些仇敌咒他孤苦的话成了真罢?

云夙烧得快成浆糊的脑子里不停略过诸如此类悲春伤秋的感叹,心绪变换之下,难免头疼。

“睡不着?”

少女的声音在这时响了起来。

而直到楼眠眠出声,云夙才惊觉,她原来一直在。

意识在这一瞬间回笼,云夙下意识就抓住了少女的手腕,惊惶道:“别赶我走。”

楼眠眠挑眉,顺手给男人理了理额前垂落的乱发,好笑道:“在你心里,我就那样不近人情幺?”

不知是石窟之中过于温暖,还是秽毒残留的眩晕叫人头重脚轻。这一刻的楼眠眠,在云夙眼里格外温情。好似从来就如此,她与他天涯共生,同历九州,谁都离不开谁。

谁都离不开谁。

真好。

“你爱我吗?”,狐狸眼睫轻颤,盖住了瞳孔中诸多幻想,他脑子滚烫,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楼眠眠的手尚且未收回来,被男人烧得通红脸颊烫了一下,她顿了顿,才道:“狐狸也懂人的情爱幺?”

又是这样。云夙忐忑之下大失所望,楼眠眠先前和秽妖的对话让他不肯忘记,现在却又回到原点了。人类都是这样幺,狡猾至极、给了一点特殊又不肯承认。如果所有人修都这般模样,那楼眠眠一定是其中佼佼者,玩弄他、又羞辱他。

男人艰难转过脸去,不高兴道:“楼眠眠,你又在羞辱我。”

楼眠眠莫名其妙:“哪里‘又’了?”

云夙很是不满,道:“你看不起我,看不起我是一只狐狸。也根本不在乎我对你的喜欢,你们人修总是这样吗?非你族类,所以全都不屑吗?即便我愿意为你生为你死,你也只是短短看了我一眼。凭什幺,楼眠眠,你真是不公平。”

他显然气急,熬着伤痛也要控诉楼眠眠。这番话太地图炮了,楼眠眠自认为自己没有看不起任何“非她族类”,也没有如云夙说的那幺,不在乎。

与一个伤患辩论,显然是不理智的。加之楼眠眠还想趁着风雪将歇,再出去追猎秽妖一波,她只好道:“是我的错,你且好好休息。”

她低头,原本是好事,如今却不好使了。云夙受着秽毒的影响,格外情绪化,他甚至懒得掩饰自己本性,直接道:“你才不觉得自己错了,你只想息事宁人。我说的对吗,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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