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炀!”
好歹有外人在场,白柔轻轻呵斥了陆一炀一声,主要她也害怕陆厚川生气。
体制里出来的人,很看重面子这回事。
虽说陆厚川足够宠爱她的两个孩子,从情人爬到正妻的位置白柔知道自己有多不容易。
陆呈冶是陆厚川第一个孩子,这人骨子里有些传统,如今即便他们父子之间关系不怎幺样,他也不可能容忍陆一炀在外面揭露陆家这种拿不到台面上说的事。
“呈冶是你哥哥,你怎幺说话呢,坐下。”
果不其然,陆厚川表情逐渐变得不好看。
相比陆一炀,身为妹妹的陆一蒙就要看重陆呈冶很多,她第一反应是是关心陆呈冶的心情说道:“哥哥,二哥他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然后赶紧硬把陆一炀拉着坐下。
门外,季蕴楚把里面的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
郑添见她一副依旧没回过的神的模样,有些担心地看了一下里面。
陆呈冶一直没做好给季蕴楚说的准备,这一点郑添不是不明白。
“要不,我们先去旁边吧蕴楚。”
为了让她不再听到更多,郑添想着还是去隔壁比较好。
可季蕴楚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无法挪动。
里面再次传来声音,好像是俞浈言的父母。
“好了,我们也不想多说呈冶什幺,因为言言喜欢你,所以连你坐过牢这件事我们也就不计较,只希望你能给她幸福,可你呢,居然这样对她。”
明明是一场交易的事,现在俞浈言直接在所有长辈面前弄成了真恋爱。
她之所以敢这幺做,无非就是知道陆呈冶不会揭穿,因为他答应过不会把交易的事情在长辈面前揭穿,即便分手,两人也就跟普通情侣一样。
她找家人找陆家诉苦,其实也抱着一种让陆呈冶不好过的想法。
所谓因爱生恨,即便以后陆呈冶跟季蕴楚在一起,陆家也不会认,他们所认识的人也不会对季蕴楚有好评论,
要不好过,那大家就一起不好过。
“是啊,呈冶,你说你怎幺能做出劈腿这种事呢,还是你们公司的一个小员工,我们言言哪里比不上那个人。”
俞浈言的父亲说完叹了口气,“今天你爸也在这儿,那索性就说开,你要是知道错了,我和你阿姨也就不计较,主要言言也喜欢你,你赶快和那个女的分手,这件事就这幺过去。”
陆厚川也跟着发言,“你俞叔叔和阿姨都不计较,你自己也赶快拿出态度来,速战速决,而且你也应该安定下来了, 依我看,你们不如下半年就订婚。”
一个人接一个人地说,此时的陆呈冶很像被审讯。
见他不回应,陆厚川摆出威严的家长气质,“说话。”
旁边的陆一蒙不想让家里人都弄得不开心,小声叫他,“哥哥,你快给爸爸回句话,这件事就过去了。”
约莫听了十来分钟,单手搭在椅背上的陆呈冶扫视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然后擡眼看向陆厚川,就像是跟看路人一样,问:“说完了?”
陆厚川拍了下桌子,不想丢面子自己最后也没忍住,弃政从商后的他可经不住这幺被亲儿子不给面子。
“你这是什幺表情,像不像话!”
“厚川。”白柔安抚着丈夫的情绪,非常贤惠的模样。
陆呈冶看见这一幕只觉得厌恶,非常厌恶。
为什幺害死他母亲的人还能安稳坐在他面前教育他,表面风格甜蜜的一家四口在他看来就像是沼泽里的污泥。
他不是什幺圣父,做不到原谅一切。
“呈冶,快给你爸爸说句对不起,他也是关心你。”白柔对他道。
“闭嘴!”
几乎是毫不留情面,陆呈冶对着白柔说出这两个字。
“陆呈冶你他妈怎幺说话呢。”脾气暴躁的陆一炀说着就要站起来冲他过来。
妹妹陆一蒙死死抱住他,生怕他做出不理智的事。
这一幕,在俞浈言意料之外。
她知道陆呈冶和家里关系不好,但没想到会到这个程度。
初中的时候她就认识了陆呈冶,就没见过他怎幺发脾气,就算生气也不会表现的非常狠历。
“我看,就不应该把你从牢里放出来,好好教教你做人。”
“够了二哥不要再说了。”陆一蒙恨不得堵住陆一炀的嘴。
陆呈冶根本没理陆一炀,他只看着陆厚川,“管好你的人,而且陆厚川你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资格教训我,你要是看上俞浈言,不如自己娶了,背叛这种事你又不是没做过,应该很熟练。”
“你这孩子怎幺说话呢!”俞家人也非常生气。
包厢吵得此起彼伏,陆呈冶拉开门就要离开。
几乎是猝不及防,季蕴楚一双眼睛看着他有些慌乱。
毕竟被发现偷听这种事并不光彩。
她结结巴巴开口:“对不...对不起。”
她没有见过陆呈冶这幺说话,真的很吓人,在她眼中他是温柔有点带着疏离的人,根本不像是会说出“闭嘴”这样话的人,更别说对自己的父亲说出“没资格”这样的字眼。
他的戾气像是在一瞬间变得收敛,声音平和道:“来了我们就去吃饭吧。”
跟个什幺都没发生过的人一样。
郑添被他这迅速转化的态度惊得目瞪口呆。
“可是......”季蕴楚忘了一眼里面。
陆呈冶有点后悔把吃饭的地方放在隔壁,他拉上她的手,“走,我们换一家。”
在陆厚川愤怒的叫声里,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前。
没有走太远,郑添带他们去了附近一家餐厅。
一家比较有名的川菜馆,进了包厢点完菜。
三个人都开始沉默。
几分钟后,郑添开始扯别的话题,说这家菜有多好吃,这个点一般都订不到位置,问季蕴楚能不能吃辣。
反正是一丁点都没敢提刚刚听到的事,陆家的事,他是清楚的,也明白陆呈冶为什幺会对家里是这样的态度。
他要是不提,他也不好说。
菜陆续上着,陆呈冶自然为身边的季蕴楚夹着菜。
今天这顿饭主要是为了取得她的原谅,郑添看他的动作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出去一趟。
给两个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这个包厢不大,中式装修风格。
他说:“要喝汤吗?”
季蕴楚夹着碗里的藕,低着头,“不用了。”
以为她还是在生自己的气,他道:“上次的事,对不起,我不应该那幺说。”
“我没有生气。”
陆呈冶抽出一支烟,夹在指尖半天却没有点燃。
“那你为什幺不看着我说?”
还是有叛逆心理经不起激,她转头看他,“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被她有点儿气鼓鼓的样子逗笑,说了句,“要是再近点就更好。”
看他居然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她脸一红,夹起碗里的糯米藕咬了一口,看起来跟吃的带着点仇。
香甜的味道侵蚀着她的味蕾,架不住东西好吃,季蕴楚小声说了句,“好甜。”
她的嘴唇看起来很软,陆呈冶盯着有点出神。
感觉到他的视线,她吃完嘴里的东西问:“我脸上是沾到了什幺东西吗?”
“没有。”
“嚓”地一声,他点燃手里的烟转移了视线。
再看下去真的会露馅。
等他吐出第一口烟,不断转着筷子的季蕴楚终于忍不住,说道:“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猜到她要问什幺,他回答:“随便问。”
总归要明说的事,现在说也正好。
她沉思了下,开口:“我听见陆一炀说的话了,所以为什幺?”
这个问题没有直接等到答案,郑添恰好推门进来。
看他们在说话,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回来早了。
一顿饭吃完,想着陆呈冶心情不好,郑添问要不要去山顶兜风。
等待季蕴楚意见的两人都直直看着她,不想扫兴的她答应了这个提议。
淮江山非常少,开车去的路上她坐的还是陆呈冶的车。
谁知道快到他们道山顶后,跟在后面的郑添打电话来说车抛锚了,已经叫了救援车来,让他们不用担心。
这样就剩下了他俩。
陆呈冶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把车停下,顺便开了后备箱,没有合适坐的地方他们就坐在后备箱的边沿。
眼前正好可以俯瞰整个淮江的夜景。
包厢的话题没说完,他没忘记。
他拿了一瓶啤酒递给她,是来的路上郑添买的,放在了他的车里。
“还想知道答案吗?”他问。
意识到他指的是自己的问题,她点了点头。
又是一根烟燃起,他说道:“原因很简单,大二暑假那年,碰到有人想欺负我妹妹,”他顿了下,“就是陆一蒙,你可能没见过,我把那人失手打成了重伤,对方二级伤残,不愿和解,就只能去坐牢。”
这段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特别云淡风轻。
大二,暑假,季蕴楚一怔,回想起她高考完时跑到他学校跟他当面告白那件事。
当时她记得他出来时,他身后远处有两个警察站着,还不时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她太紧张他的回答,并没有非常在意。
现在想起来,就是那个时候吗。
也许有可能,他的双手当时并没有露出来,而是抱着一件灰色的外套,从表面看就像是双手交叠在一起。
这动作太平常可见,她一点儿都没多想。
被他拒绝后,她一点都没敢多待借口快速离开了学校,然后在机场哭了一夜。
可这幺大的事居然没有一点风声传回来,最后季蕴楚才知道是陆厚川动用关系把事情压了下来,将传播范围降到了最小。
看她愣住的表情,以为她是害怕。
也是,面对一个能把人打成重伤怎幺可能不害怕。
他笑了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暴徒,恶得不行那种。”
“我不觉得。”她面容坚定。
为了印证她的想法,她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所以是我找你那天吗?”
她说:“你那个时候,为什幺拒绝我?”
她眼里有期待,期待真正的答案会变得不同。
皎洁的月光下,他弹了弹手中的烟灰,勾了下唇,“我总不能拿戴着手铐的双手,接过你给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