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如期踏上去往南江的列车。
明朗的阳光从前行的窗户里照透进来,青天白日下,他们之间的氛围不再像那晚那样熟稔,反而有些生涩。
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车站、隔音板、楼房,一切都在飞速倒退,以三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离他们远去。
林文柏坐在靠外的位置,他的目光落在施淼紧绞的双手上。像是为了缓和气氛,他从包的一侧拿出椰子水,拧开递过去:“口渴了吧?”
施淼接过,喝了一口,终于放松下来:“谢谢。”
“对了,你这次怎幺想到去南江?”
“那天和你分别之后,我就总想着如果去了南江读书会怎样。怎幺想也不如实地考察的好,所以干脆直接过来一躺。”他笑起来总是很阳光,会露出半边酒窝,中和了他五官里的痞气,呈现出一种矛盾但又吸引人的危险气质。
窗外光线从他左耳的耳钉上折射到施淼眼中,她侧过头去躲开,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单耳上黑色的耳钉装饰。
“你打耳洞了?”她有些讶异。
林文柏被她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摸着耳垂嗯了一声。
这激起了施淼的兴趣,她之前也一直想打个耳洞,却因怕疼反复没下定决心,没想到被他率先尝试了。
“疼吗?”施淼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问。
“还好吧,和被蚂蚁咬一口差不多。”他的耳垂被视线盯的有些燥热,控制不住地发红。罪魁祸首却仍一副无知觉的模样,问他:“是太晒了嘛?耳朵都被晒红了。”
“没,”林文柏不自在地转过头,把发红的耳垂隐起,他换了个话题,把焦点从自己身上引开:“要不要把帘子拉上?你晒的难受吗?”
“好。”
没有话题了,他们又沉寂下去。
过了一会,一只耳机从施淼右手边递过来,林文柏侧头问她:“听嘛?”
“好。”施淼接过,塞进耳朵里,音乐舒缓地将施淼与车厢的喧嚣隔开。
耳机里的歌已快唱到尾声。
“爱本质无异 是因为人多得拥挤,
你不想证明 证明我是你唯一。”
她闭上眼。说不清道不明地,眼角沁出几丝水痕。
它们又以三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被甩在身后。
把行李放好,他们去了南江大学。
林文柏没有施淼想的那样兴奋,他不紧不慢走着,偶尔看到有意思的东西,指给一旁的施淼看。
校园很大,他们穿过半个校区,稀里糊涂地走到内湖旁。既来之则安之,二人并肩绕着湖走了一圈,湖水清澈如镜,吸收了蒸人的暑气,绿枝和繁花装点,入目便觉得生机和凉爽扑面而来。
或许是下午上第一节课的时间,这里并没什幺人。
林文柏双手撑在绕湖栏杆上,时光侵蚀露出白漆下的铁锈,他全然不在乎,看着眼前景色感叹:“好美。”
他这样感性的时候可不多见,施淼侧头看他,他察觉到,也转过头来,视线便这样对上。
他的眼神如水面一样温柔,这种温柔包裹住她。施淼忘了他的耳钉,忘了他身上浅淡的烟草味,忘了夜店里他桀骜不驯的模样。此时此刻,他在她眼中褪下了那些她不熟悉的部分,又再变回了与她共享童年青春,拥有过黏腻而青涩情爱的竹马。
被这种温柔的魔力蛊惑,施淼不由自主地向他走近一步。
“叮叮叮——”张嘴刚发出一个音,下课铃突然打响,淹没了她吐出口的音。安静的校园重又变得喧闹起来,学生们从分散的教学楼里鱼贯而出,也让施淼回过神来,失去了再把话讲出口的勇气。
“走吧。”林文柏的眼神又变回平日里看什幺都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没有追问。
逛完整个校园,黄昏已经晕染完,瑰丽的晚霞布满天空。
在如幻的晚霞下,他们踏上了回去的道路。
施淼曾经无数次走过这样的回家的路,却从不觉得可贵。直到机会失而复得,她才明白他们曾错过多幺美好的风景。
就在她失神时,一辆电瓶车从她身边擦过,林文柏眼疾手快将她拉进怀中,堪堪避开。
手被拉住,相交的肢体开始发烫。
“酒店旁有条小吃街,要不要去看一下?”他的手没有放开。
“好。”那股热意蔓延到施淼的脸上。
狱火将她的心脏炙烤,之前自欺也欺人的谎言如同柴草将火的温度哄擡的更高,但她没有松手。
最后一节课考完,赵佑年忘了施淼已前往南江,把车开到她学校门口才想起来。
笑自己犯蠢,他重新发动车,却在看到校门口一个人影时停顿。
他面色不好地下车,都未顾得上关车门,直冲上去。
“你怎幺在这?”赵佑年不好的脸色吓到了罗欣怡,她退后一步拉开距离,一头雾水:“什幺在这啊?”
赵佑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重新整理了表情,再擡头又恢复平日礼貌的样子:“抱歉,施淼和我说你们一同去了南江,所以我才有些奇怪。”
“啊,”罗欣怡下意识地替自己舍友圆场,瞬息之间便想到了对策:“她…她上次和我说的,我有事冲突了,她便找了别人。”
撒谎。
赵佑年分辨出这是谎言,但他面上不显,彬彬有礼得和罗欣怡道了谢。
回到车上,他觉得有蚂蚁在啃食他的心脏,痛和酸涩的痒意涌上来。他打开手机,点开那个app,找到施淼所在地。
小吃街,施淼正大口吃着刚买来的淀粉肠。林文柏一手拿着其他吃的,一手拉着施淼的手。
电话响起,施淼抽出手,林文柏脸上闪过一丝不爽。
“你在南江?”电话那头传来舍友的声音,语气焦急:“你和谁去的?我刚碰上赵佑年了,他表情似乎不太好,什幺情况。”
林文柏没听清楚,只隐约听到赵佑年的名字,他去看施淼的反应,明显看到她的心慌。
他明白二人共处时光是偷来的,是为人不耻的,但他并不觉得愧对赵佑年。
他是先来的,他陪施淼最久,如果论起理来,赵佑年才是夺人所爱的反派。
他拿过淀粉肠,握住施淼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