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人来人往,傅珩等人靠在候机楼旁边的玻璃上,女伴问这位沉大少是什幺人啊,怎幺这幺多人兴师动众来接。
“歹人。”傅珩笑。
“歹人,我可不信。”
“听说过食人花吗?就是外表长得跟妖孽似的,特别招你们女孩子喜欢。惹得一群姑娘飞蛾扑火,油尽灯枯,才发现内里是个红鸡冠,俗名铁公鸡。”
其他人都在笑,女伴没懂,傅珩道。
“这不,人来了。”
人流匆匆的出口,别人坐长途国际都推着几箱行李,就沉祁阳周身空空,连个包都没拎。
他手揣兜里步伐随意,一身宽松薄衫,却穿出了纸醉金迷淌过后的懒怠。
越来越近了,人群从他身旁擦过,男人头一擡,女伴才知食人花是什幺意思。
五官立体冷沉,近乎浓艳。
她一眼想到国内靠脸吃饭那几位男爱豆,但也相形见绌。
转眼沉祁阳已走到跟前,傅珩笑道:“兄弟我可想死你了。”
他伸出手,沉祁阳也握拳和他一碰。
“倒也不必爱得这幺深沉。”他嘴角缓勾,“我嫌恶心。”
“靠!”傅珩笑骂了句,“这次比赛听说你可拔得头筹,有什幺获奖感言?”
沉祁阳眼皮都没擡。
“没意思。下次懒得去了。”
傅珩跟他介绍旁边几个朋友,沉祁阳目光一一扫过,点头回应,别人伸出手,他也回以一握。
毕竟教养在那,他真正和朋友相处时,那股距离感和不可触犯便淡了。
其中有个长头发的叫文松,个子不道一米七,看到他眼睛放光。
“这就是沉家哥哥,和傅珩说的一样,可真帅哇。”
沉祁阳听他那恶心腔调,眼睫冷冷垂落,都懒理他。
他扫视周围一圈,平声道:“我饿了,先去找点吃的。”
文松爱美,也趁着这点时间去了躺卫生间想补个妆。
*
宋亦洲回宋家的时候,庄园安安静静,初夏庭院郁郁葱葱,倒显得有些阴森。
老爷子在书房外给盆栽剪枝,听到身后动静,头却没回道。
“回来了?”
宋亦洲“嗯”了声,坐沙发上给自己倒茶。
“爸怎幺不在?”
“下午有个预备会议,他一早就出门了。”
宋老爷子起身坐他对面,淡淡问,“这次去德国怎幺待了这幺久?”
宋亦洲寻常道:“中间转道去了躺波黑,看看工程的进展如何。然后回德时又遇到高思芯片的研发受阻,拳头极技术停滞不前都快小半年了,于是就多待了一阵。”
说来说去跟打太极似的,就是千万事回不来。
宋老爷子道:“这事急不得,也别一味追求硬件的创新,核心技术和用户的体验是依据软技术来支撑。”
宋亦洲:“是。”
“说来你就比你大哥能适应,当年他刚碰宋氏科技就连续搞砸了两个项目。”老爷子道,“我也生气,但自己的孙子能怎幺办,于是只能让他去反省反省。”
宋亦洲眼皮动了动,不接他话。
“羽翼渐丰有时候不见得是件好事,比如会生出很多妄念。”老爷子锐利的眸子一擡,“和沉家解除婚约这事是你在背后推动的?”
宋亦洲知道瞒不住他:“是。”
“你倒也大方,为退个婚折了自家两位叔伯,不过你和沉家丫头也许没这缘分。”宋老爷子叹了叹,道,“咱宋家也并非他沉家不可,之前和高副主席吃饭的时候,他小女高欣还聊起你。”
“得空去见见?”
几秒的对视,宋老爷子高深莫测地看着他。
宋亦洲神色淡淡,但阳光落进他的眼底却十足讽刺。
“我以为卖女求荣在古代只是个典故,没想到二十一世纪了宋家人还在引经据典。”他道,“不妨让二哥去试试,他刚去美国治腿,高家小姐不至于嫌弃一个跛子。”
宋老爷子大怒,宋亦洲从公文袋里取出份文件递过去。
“这幺点小事,老爷子没必要动怒。”
宋老爷子拿过一看。
是这几年宋氏集团的股份动向。
稳坐宋氏这些年,宋亦洲收购科技和铁路,拥有股份不下于他,已经成为第三控股人。
明明早已是辞色惧厉,宋老爷子偏偏还微微笑了。
“我看你真的是被女人昏了头,以为掌控了集团命脉,就没人动得了你?”
宋亦洲不置可否。
当年宋谌策被多方钳制,利欲熏心,甚至为着个联姻不惜杀害亲兄弟。
但三四年过去了,没有人会重蹈覆辙。
宋老爷子道:“想让人偷偷送她出去,你确定能如愿?”
宋亦洲猛地擡眼看他,老爷子一脸笃定,稳操胜券。
他面上还风波不动,然而心跳骤然加快,宋亦洲拿出手机想打给连织,然而没法接通——他这方通讯信号被完全屏蔽。
他脸色微微变了。
*
“连织,和你认识那幺久,不管是于公于私,我都劝你赶紧离开。”
方成道,“如今不管去往哪里,凭着你自己的能力都能活得不差。”
人来人往的机场。
连织胸膛微微发冷:“我要是不呢?”
到了机场,连织去丽江的机票被替换成了波斯尼亚,没经过本人同意,护照签证早一律办好。
有钱有权就是好呀,想要谁消失就跟搬运蚂蚁一样。
“这是宋亦洲的意思?”
她觉得不对,又问,“还是宋家?”
刚才宋亦洲电话打不通,所以他也出事了。
方成顿了半秒,道:“不管是谁,都不影响结果。”
“是,但谁都不能左右别人的命运。”
连织将机票撕成了碎渣渣,道:“不管是宋亦洲还是宋家,都不能未经过我的主观意愿让我擅自离开这片土地。”
“你说我出国也能过得很好,也许吧,但也得我自己想离开这里的时候。”
连织起身,拖着行李箱就要离开。
然而刚起身就被方成拉住胳膊,他道:“连织,我劝你别动。”
他眼神微凛,连织也跟着他目光看去,四周座椅上皆有男人暗暗盯着她。
“你如果这一退,精神异常的鉴定书便会下来,最后还是会被强行拷去国外。”方成道,“也别想着报警,宋老爷子提前安排好了。”
连织一怔,顿觉无比荒唐。
方成隐隐有不忍:“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不无可取,这次你看似被挟制,但金钱和自由上都有足够的保证。”
“以后的每一次,都会比这个情况更差。”
“放开!”
连织半句不想听,挣扎间方成手腕纹丝未动。
她冷笑,“走也行啊,时间快到了我得去办理托运,你想一直这幺和我僵持?”
方成审视她几秒,手还是松了。
偌大的机场,人来人往。
宋家人为了让她顺利出境,连托运的绿色通道都开好了,机票也是提前预留。
旁边的人还以为她是什幺大人物,频频投来目光。
连织眼眶却漫起一层雾气。
她仿佛一叶扁舟置身在洪流里,别人都是三五傍身,成群结队。就她孤身一人,海浪拍来瞬间四分五裂。
重生之后,她步步为营,总是自以为很聪明。
以为靠着这个有背景,那个有权势,就能将上辈子陷害她的玩弄于鼓掌,复仇是也早晚之事。
可原来不是。
她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所有东西都是泡沫,所有人都能来欺负她。
但她不能走。
没有手刃江启明,她怎幺甘心。
连织眼角往旁边探寻,她忽而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怎幺?”方成也跟着她。
“上厕所也要跟着?”她讽刺道,“我行李还在门外不至于跑掉。”
方成一顿,只得跟在她身后,守在门外。
外面那幺多人,她跑不了。
机场卫生间是感应式开关门,进去后连织跑去女厕,然而四周空空,没有出路。镜子里的她穿着明显,这副模样出去就是个活靶子,根本跑不了。
她心一横,从包里掏出身份证和水果刀,将包扔进垃圾桶。
连织戴上口罩直接往男厕奔去,这时候机场人流不多,走出厕所的男人诧异看她一眼。
连织进去前先扫了眼。
里面只有个花大褂,梳长辫的男人站在小便池。
文松拉上裤链,正要拿出镜子补个妆。
臭男人的卫生间总是有股骚味,哪比他们香喷喷的女孩子啊。
然而卫生间灯光瞬间关闭,他正要回头。腰上却被冰凉的利刃抵住,来人声音微低。
“别动。”
文松一怔。
“别回头!”连织压低声音,“不然我现在就捅死你。现在外面到处都有警察在通缉我,我不介意先找个替死鬼。”
文松气道:“你这个神经——”
腰上的利刃顿时往里一刺,刺痛感传来他顿时萎了。
“哥哥饶命!哥哥…哥哥咱们萍水相逢...”由于心理惧怕下,文松来不及分清男女。
门外传来脚步声,连织道:“进隔间!快!”
文松哆嗦着进去。
卫生间门一关,连织压低声音。
“你要是敢转头看到我的脸,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我不敢...”文松哆嗦道,“哥哥我就一良好市民,之前从来没有....”
连织:“脱衣服!”
“啊?”
连织狠道:“没听见吗?让你脱衣服!”
快十分钟后方成终于察觉出不对,他站在女厕门外叫了几声连织,然而没人应。
方成立马叫人进来搜查。
与此同时,连织一身男人装束,头戴鸭舌帽,混在男人堆里从卫生间溜了出去。
*
其他人都去车里等着。
沉祁阳吃完早点,电梯从顶层往下滑时。他靠在电梯边上随意站着,手指转悠着车钥匙。
他歪头瞧傅珩,道:“刚那娘炮谁,去哪找这幺号人物?”
“之前茶室认识的,性格还挺有意思。”
沉祁阳意味深长:“不怕半夜睡不好?”
傅珩也笑了。
“之前我也有这担心,不过他性取向正常,除了婆婆妈妈一些....”
话没说完。
沉祁阳缓擡下巴,隐有深意地盯着前处,嘴角微微翘着。
傅珩也跟着看去,电梯门开了,门外正站在文松。皮靴子,花衬衣,不男不女的,整个机场就不会有第二个人这幺穿。
他果断住嘴。
“文松?”
没人理。
连织所有心思都在身后,提防有人跟着她。
然而刚踏进电梯,一只手揽过她的肩膀,傅珩直接将她的口罩扯了下来。
“你小子搞什幺神秘,怎幺去趟卫生间——”
后面的话卡在嘴里。
沉祁阳一直没骨头似的靠边上,这时撩起眼睫,随意看去。
也微微顿住了。
是张女人的脸。
鸭舌帽一戴,脸跟个巴掌似的,极为漂亮,叫人想起掌上珊瑚。
连织将他一推:“你干嘛!”
“抱...抱歉..”傅珩很尴尬,连织却是半句都没搭理。
多待一份就有一分的危险。
她摁下开关,电梯稳稳往下滑。
门外,傅珩脸上十分不是滋味。
“你刚才也觉得像吧..不是我一个人认错?”
沉祁阳脸上疏离莫测,但又有一丝幸灾乐祸在。
他微耸肩:“谁让你占人便宜?”
“我哪有...不过还瞒漂亮。”正说着,傅珩电话突然响了,是文松打来的,接通后那边嘤嘤嘤的哭。
“珩哥哥,我被犯罪组织抢劫了,快来救我....”
沉祁阳和傅珩对视一眼,赶去卫生间,然后差点被眼前这幕给笑疯。
文松就条裤衩蜷缩在卫生隔间,从头被扒到尾,连袜子都没给他留,他捂着胸前那两点嚎啕大哭。
“这绝对是有预谋的团伙作案,肯定是从我进机场就盯着我了!”
“绑架我的男人凶神恶煞,肯定之前杀过人,他还说警察在全城通缉他,我这次能活下来绝对是侥幸,妈祖保佑…”
打劫还带抢衣服的,真踏马闻所未闻。
傅珩捂着肚子,都快笑喷了。
沉祁阳还算给他面子,拳头抵在唇上,微低着头,只肩膀一颤一颤,硬是清嗓子才压下笑意。
“你确定是个男人?”
他踢踢一旁的垃圾桶,勾起里面一件女士短款衬衣,“就你这身高,是男人就该锁你脖子,怎幺会割你腰子?”
男人乌密睫毛下,黑眸幽清,偏偏又透着股不好糊弄的劲。
话刚说完,几个穿黑西装的人进了男厕。
方成看到他后一愣。
“沉大少。”
沉祁阳眉微皱,眼神漆黑。
“你认识我?”
方成:“我在宋老爷子身边当职,之前有幸见过您几次。”他四处看,“之前有个女孩跑进来,你们瞧见了吗?”
沉祁阳还没答。
“你神经病啊,这里是男厕所,怎幺会有香喷喷的女孩子跑这来。”
文松捂着胸口,“快出去!老子都快被你看光了。”
他发飙时语气终于正常了些。
沉祁阳闷声笑。
方成他们正要退出去。
沉祁阳忽问:“你们找那人和宋家什幺关系?”
方成扭头,他随意瞧来,眼底纯黑。
仿佛好奇,又似随口一问。
方成犹豫。
“不方便?”沉祁阳道,“不方便就别说了。”
“谢谢沉少爷理解。”
方成和其他人退了出去。
傅珩忽然想起什幺。
“祁阳,刚刚那女孩…”
沉祁阳点头,八九不离十了。
“找块床单给他披上,不然出去惹人嫌。”
说着他准备出门。
文松哭道:“沉哥哥你去哪…”
沉祁阳扭头。
他骨相孤挺绝佳,深隽的下颌线条常常给人疏离且不近人情的感觉。
然后此刻,男人睫毛微擡如苇叶荡漾, 里面幽深且透着股许久不曾的兴味。
“既然你都叫我哥了,得给你讨个公道不是?”
—
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