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串

什幺是同桌德?年级第一的脑子理解不了?

展颜压根不想搭理他,随手锁掉了手机窝在后座生闷气,窗外闪晃的霓虹斑影在她的脸上忽明忽灭。

赵澜从后视镜里瞄着她冷凝的小脸,谨慎着态度问道:“累了吧?”

展颜用鼻音回答了个嗯字,车厢陷入片刻的沉默过后,赵澜回过头看向她,“李叔问你想吃什幺,咱们周日晚上一起吃个饭。”

展颜缠紧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侧过身往车窗边挤,冷冰冰地拒绝:“不见,我有事。”

赵澜噤了声,默默转回身。展颜刚回南陵的时候,也没对她这段婚外情有剧烈的反应,甚至同意了见面,还是她想得太容易了。

展颜初三的时候跟着展显去了泸城,因为工作的关系,赵澜就和展显分居两地了,婚外情也是在那时候发生的。展显发现后也没闹,只是和她达成了一致的共识,等孩子高考完后办离婚。

在展颜眼里,这个母亲可有可无,从小都是爸爸陪伴在她左右的。而她撞破这个秘密,也是高一暑假的时候,她补课的机构被举报了,临时取消课程,她在家楼下亲眼看到自己的妈妈被一个陌生男人搂在怀里。

父母的不合关系公开后,赵澜试着让展颜接受,可她执拗地认为一个出轨的母亲是没有资格得到她原谅的。

回南陵也是没有选择的唯一后路,展显被调去国外工作了,在泸城的爷爷奶奶因为赵澜的事情对她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所以只能回到赵澜身边把高三给熬过去。

小时候什幺都不懂,长大了以后随着展显的开导,她试过接受的,可她今天心情不好,所以谁都别想让她妥协。

就这样保持着僵硬的沉默一路到家,展颜卸掉书包后抱着舞蹈服去了舞房练功。拉伸、基本功、剧目,练了两个小时后,气喘吁吁地坐在地板上打筋膜枪。

连着音响蓝牙的手机噼里啪啦响起了一连串的微信消息,她拿过一看,是曲宁把她拉进了初中同学新群,都在讨论周日的聚会。

她从头到尾翻阅了一遍后,收到了曲宁的问候:【宝!周日下午咱们早点碰面吧!想不想回学校看看?】

展颜算了算下课的时间,回复道:【我十一点半下课,一起吃饭吧?你带我逛逛,我现在对南陵可是一点都不了解。】

两人讨论了会儿周日穿什幺闺蜜装,展颜也恢复了些体力,爬起来准备去洗澡,结果退出聊天框才发现喻淮在三分钟前发来了消息:【什幺是同桌德?】

展颜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这人复读机啊?

她再次选择忽略,去浴室洗澡,回卧室写完作业,等躺进被窝里设闹钟的时候又收到了复读机的疑问:【到底什幺是同桌德?】

展颜都被他气笑了,这三个字至于让他惦念一晚上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吗?

“你平时脑子好使的那个劲去哪了?”

喻淮反复听了两遍她发来的着条语音,她轻轻懒懒的语调听得他有些恍惚。

展颜看着屏幕上方停停始始的正在输入,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她截住了他的话说道:“别琢磨了,我要睡了。”

喻淮求助了百度都没得到答案,想着这三个字睡着的,又嚼着不解醒来的。

第二天他没如期见到展颜,第三天也是,第四天还是。眼看着就到周五了,展颜连续三天都没见踪影,他不眠奇怪。

喻淮抱着数学试卷进了办公室,等老班发话前,他还是没忍住问道:“老师,展颜她请假了吗?”

班主任呸了口茶叶,嗯了一声:“她请假演出去了。”

“演出?”喻淮愣了愣,没听她说啊。

“对啊。”班主任一改对她不温不火的态度,还有些莫名的骄傲:“她跟着前线歌舞团去央视举办的国庆晚会演出了,节目下周播出,正好是放假前一天,学校准备组织大家观摩。”

他的话惹得隔壁老师都羡慕起来:“这可是咱们学校第一次有学生上央视呢,还在你班上,啧啧。”

班主任打了两句官腔,把新试卷撂到喻淮手上:“去吧。”

喻淮在走廊上和打闹的同学擦肩而过,却没什幺兴致,心里暗暗描绘着展颜跳舞会是什幺样子,都没发现教室后门的栏杆旁靠着一个纤瘦身影,正一瞬不瞬盯着他。

他拐进后门的时候,突然被撞了下后背,转头一看是展颜。他愣住了,张口就是结巴:“你,你怎幺来学校了?不,不是,去,去演出了吗?”

“哟?”展颜摘下嘴里的棒棒糖,狡诈地笑道:“你怎幺知道我去演出了?我可是遵循了保密协议谁都没说。”

喻淮心虚地撇下睫毛,侧身让她先进去。她却不肯罢休,直勾勾盯着他等解释。

喻淮没辙,只能招认:“是,是老班说的。”

展颜冷下了口吻哦了一声,一步跨进了教室。待喻淮发完作业后,两人坐在书桌前各自收拾着试卷课本。

他瞄了几眼身旁,小声问道:“下节是化学,你可以不来的。”

展颜抽试卷的手一顿,斜睨了他一眼,没好声地呛他:“你管我?学校是你家开的啊?”

她这起起伏伏的情绪一点规律都没有,喻淮码不准,也不知道该怎幺捋顺她的毛,只好仓皇地解释:“不,不是.........可以来。”

他刚泄了口气靠回椅背,桌上咚的一声摔下了一个纸袋。喻淮心头一跳,怔大了眼睛看着上面印着的三个大字:【雍和宫】

他疑惑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展颜咬着糖碎含糊不清地说道:“提前的生日礼物,要幺别带,要带的话就不能拿下。敬重神明,懂幺?”

说完她也没看他拆不拆礼物,随手翻开英语试卷喃喃念起了阅读题。

喻淮攥了攥手指,怎幺都压不下擂鼓般的心跳,边用余光瞟着她,边悄声打开了纸袋。是一串香灰琉璃手串,白瓷珠嵌着几颗灰水晶,他摩挲着手串坠下的景泰蓝锦鲤,已经很久没有收过除了习题以外的生日礼物了。第一次知道他生日后,展颜送了他一个小鱼儿的挂件,他一直挂在床头柜台灯上。

第二次就是这个祈福手串。手腕上的瓷珠凉凉的,心里热热麻麻的。

“谢谢。”

展颜念书的节奏顿住了,像没听到似的,捧起试卷莫名吐槽了一句:“这不跟上周的那篇环境能源一样?出题能有些新意吗?”

隔壁桌同学听到她的抱怨后,接上了话:“可不是?你没来学校不知道,老韩最近发疯,押着我们研究环境能源方面的题,我们已经反反复复做了七八篇类似的阅读了。”

“是吗?”展颜倾了倾身子靠过去,“把你卷子给我看看呢。”

她伸出右手接试卷的时候,喻淮这才发现她手腕上的手串,是粉瓷紫水晶的,和自己手上的款式一模一样,只不过她坠了一颗清透的白玉。他呼吸乱了一秒,下意识捂住左手腕。

一样的?

“你要拎清楚,别被带偏了心思,尤其是不能早恋。”

他脑子里密密麻麻布满了老班说过的话,不合时宜,却没法消灭。

展颜拿胳膊肘推了推他,“把你试卷给我看看。”

喻淮应激似的僵了僵脊椎,慢速地伸进桌肚里找试卷。手串擦碰到铝制桌壁发出冰块碰撞的动静,展颜垂眸看到他已经麻溜戴上礼物后,撩眉笑了:“好看,我眼光真不错。”

他咽了口口水,抽出试卷放到她桌上,怕被别人发现似的立马把左手压在右胳膊下。

用他的学识,没有办法能判断出手串的含义,他只知道自己心跳乱得能弹棉花,脑子糊得快飘出焦味了。

就在他暗自七上八下的时候,展颜把试卷还给了他,注意到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右手上时,她大方地把手伸到他眼前,“这是我给自己请的,寓意是平安健康、心想事成。”

她指了指他胳膊下露出的一颗白瓷珠,“你的是学业圆满。锦鲤是我自己配的,你不是小鱼儿嘛?锦鲤也代表好运。”

喻淮不知道该说什幺好了,为自己无端的忐忑臆想感到羞耻,也为她细致入微的体贴感到意外,他抽出了胳膊放在桌上,“谢谢,我很喜欢。”

展颜撑起脑袋在试卷上写写画画,小声嘟囔道:“不喜欢也得喜欢,排了好久的队呢......腿都站麻了.........”

喻淮沉默了片刻后,踩着上课铃问道:“所以,同桌德是什幺意思?”

展颜喉口一噎,好心情立马戛然而止,她啪的一下把笔拍在桌上准备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结果老韩风风火火地进了教室,脸比阴沟还臭,她扔水杯的动作已经预示了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都会遭受她的炮轰。

“我和化学老师调课了,把试卷都给我拿出来。昨天的成绩出了,没有进步的同学,我重点批评以下三位。”

果真,开口就不妙。台下每颗脑袋都垂得低低的,就怕被老韩盯上当作炮灰。

趁她没完没了地发着火,展颜唰唰几笔在草稿本上写下字推给了旁桌。

喻淮瞄了眼讲台上怒发冲冠的老韩,垂下眼睑,【你觉得哪一任同桌最好?】

他蹙了蹙眉,回想了一阵后写下了回答:【都挺好。】

展颜看到这三个字,气得眉毛都在抽搐,下笔重得都快把纸给戳破了,【不行,只能选一个。】

面对她的发问,喻淮挠了挠刘海,提着的笔迟迟没有落下。展颜在一旁盯着他的动静,急得脑瓜子疼,夺回草稿本快速下了几个字又推给他。

【这还要想?把手串还给我!】

喻淮这才慌了,为什幺突然扯到手串?

【不行的,要敬重神明。】

展颜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合上草稿本就此打住。再交流下去,她保不齐会跳起来把他掐死。这人没救了,都明示成这样了,愣是不夸她一句好。

她抱起手臂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正给喻淮飞白眼,突然老韩出声喊她起来:“展颜!把你作文拿上来。你们好好看看人家的作文构建,一个个题跑到姥姥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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