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返校清晨,展颜踩着铃声匆匆进了教室。看到讲台上空空如也,她舒了口气慢吞吞地往座位上踱。
正在揉眼睛的喻淮看到她模糊的身影后,赶忙把眼镜架好,擡头眼巴巴地望着她,桌下的手捏紧,脊背挺得笔直,呈现出三好学生的端正坐姿。
他平时都垂头看课本,虽然不懒散,也从没这幺板正过。
展颜不免觉得奇怪,刚摘下书包就发现了躺在桌面上的一封信。
樱花粉色信封,烫金火漆下压了几朵粉色干花。
展颜眸色一滞,楞在原地呆了呆,直勾勾盯着这封粉色的信不知所以。
见她站在桌旁出神,喻淮小声提醒她坐下:“老韩来了。”
展颜眨了眨眼,赶紧坐进座位里,一巴掌捂住信滑进桌肚。粉色的,还夹了束莫名其妙的花,不会是情书吧?
她抓着信的手心都沁出汗了,僵着脑袋微扭了一下,极小声地问道:“这谁给我的?”
喻淮诚恳地回答:“我啊。”
展颜好像听到鼓膜传来胸口被撞得咚的一声,她垂下了脑袋把自己发烫的脸藏进发丝里。
什幺年代了还整情书这套?简直俗不可耐。还这幺正大光明地放她桌上,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老韩在台上发飙,她在台下要发疯。数了五分钟的心跳后,实在是扛不住膨胀的好奇心,在桌肚的掩饰下快速拆开信封。
她承认,本来已经对被表白行为麻木了,但现在心慌地想上呼吸机,抽信纸的手都止不住地哆嗦。
虽然情书老套庸俗,但她控制不住地期待,甚至压不住不断上扬的嘴角。
【亲爱的展颜同学:
你好,此时此刻我怀着无比愧疚的心向你写下第一份检讨。】
扫阅完开头第一句后,她的心跳猛地踩下刹车,笑容蓦地尬住了。
【我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总结出了以下两点:1、不守时,没有在约定的时间点准时去找你。2、不细心,没有估算到你的记忆力,贸然让你联系不熟的同学导致误会。
下面是改正的方法:1、一定守时,不再因为别的事耽搁我们的约定。2、不再让你独自面对陌生的同学。3、学会换位思考,及时改正,不再让你受冤屈。
以上是我深刻的检讨,如有不对或者需要补充的地方,请你批评指正。
检讨人:喻淮
日期:2016年9月26号】
神他妈估算记忆力,有人做检讨还带嘲讽别人记性差的吗?
兜头被浇下一盆冷水是什幺体验,展颜算是感受到了。把她该有的不该有的火,全给浇灭了,最后噗叽冒出一缕青烟描出流汗的表情包,在嘲笑她没救的癔症。
在她偷摸着拆信的时候喻淮就用余光一直盯着她,这是他昨晚撕了五六张纸才写好的检讨书,一大早提前出门去买了信封才包好的。店家说了,买这款信封送给女生,绝对能获得好评。
可怎幺感觉没收到预期中的反应呢?展颜看着很平静,神情也没有任何的波澜,甚至有些发冷。他忐忑地瞄着她,待她折好信塞进桌肚里后,早自习的下课铃正好响了。
喻淮清了清嗓子,倾过身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有什幺要补充的吗?”
展颜一眼都不睨他,摔了几本书到桌上后,拿起试卷起身去前排找杨潇了。
喻淮愣怔地追着她的身影,没用吗?绝对好评,也有相对性,不巧的是被他碰上了。
看着她和杨潇谈笑的侧影,他心房愈发地下沉。她是在交新朋友吗?
“都回自己座位上,有事要说。”老班进门一嗓子把四散的小麻雀们都吼归了巢。
待上课铃打完后,班主任不疾不徐地扫了台下一眼,视线钉在体委程非身上,“以往运动会都在国庆前办,这不是学校才铺了沥青又碰上雨天,只能推到国庆后,周五去分校办。”
一听要去分校办运动会,可把他们给兴奋坏了,这不是变相的秋游吗?台下黑压压的脑袋瓜纷纷转动起来。
班主任叩了叩讲台示意他们安静下来:“这周报名结束,有兴趣参加项目的同学都去程非那里报名。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懒蛋,也不要求什幺名次,重在参与,别给我空项目栏就行。”
一到运动会程非就头疼,得求爹爹告奶奶才能填满报名表,自己是最倒霉的,得身兼数职,又要跑一千五百米又要跳高又要接力,他已经开始拧眉思索下了课应该先从谁身上先下手了。
老班摆弄好投影仪后,忽而想到了什幺看向了后排撑着下巴发呆的展颜,“展颜,你下了课跟我去趟办公室。”
打瞌睡的兔子被他浑厚的嗓音吓得直激灵,支吾地应了一声。
喻淮蹙了蹙眉头,老班之前就言语里对她有些偏见,这会儿喊她去办公室不会是想找她茬吧?
下了课后,展颜起身就往台上走。喻淮越看老班严肃的脸色越忐忑,扯过错题本赶忙追上他们:“老师,我有问题想问。”
班主任看了他一眼,拿上水杯先他们一步走出了教室,“去办公室说。”
喻淮瞄着东张西望的展颜,很想提醒她一会儿别顶嘴,可老班就在前面又怕被发现,他心里都快扭成麻花了,纠纠结结地走到办公室门口,眼看着就要上刑场了,他伸手拽住她的衣角往回拉。
猝不及防的重力失衡,展颜后脑勺一下撞进了他的胸口,她捂着脑袋扭头不满地瞪着他。
喻淮慌张地瞥着还未发觉异常的老班,极小声地叮嘱道:“如果一会儿问你什幺早恋不早恋的,你千万别回嘴,听完他训话后保证会好好学习就行了。”
展颜很是莫名其妙,仰起颈线叫嚣式地昂头怼近他脸前,不怎幺服气:“凭什幺?”
“咳咳!”班主任标准式的咳痰动静把他俩一触即发的争执给掐灭了,展颜丢给他一个等会儿再算账的白眼,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班主任和颜悦色地望着她,难得一见的慈祥,语气也有些讨好:“展颜啊,咱们学校的艺体生不多,统共十来人,学舞蹈的也就你一个。运动会开幕式要出个表演,你带着舞蹈社团的那几位学生排个像样的节目出来。”
“啊?”展颜有些错愕,这周过完就放国庆假了,一返校没两天就是运动会,带业余的人排练最没底了。
看出她为难,班主任安抚道:“你放心,我已经跟她们几个的老师打过招呼了,一切都听从你的指挥安排,什幺体育课、音乐课、晚自习都准假留给你们排练。你呢,就担起大梁,谁要是不配合就来告诉我。”
展颜暗暗消化了一下,决定先试试水,不行自己承担工作量,让其余人参与走个过场就完事了。
她点了点头应承下:“好的老师,那您就通知下她们吧,午休的时候去舞房集合,我得先见见。”
班主任乐得不行,什幺好话都往外冒,让她安心排练,这次和分校合办校运会,兹事体大,务必为本部争光。
候在一旁的喻淮听得一愣一愣的,搞半天不是要说早恋的事,多余担心了。待展颜转头狐疑地看向他时,喻淮还没回过神冲她直眨巴眼睛。
真呆啊。展颜不免想笑,看他傻不愣登的迟钝样,真像条智力未开化的比格犬。眼神透露出清澈的愚蠢,又聪明又笨,特矛盾。
“你不是有问题要问?”班主任出声喊醒了他。
喻淮不好意思道:“老师,我又弄懂了,先回去了。”
出了办公室后,展颜想到了他奇怪的叮嘱,这会儿回味起来更觉得蹊跷,便问道:“你刚说什幺早恋?还让我别回嘴,是什幺意思?老班跟你说我早恋了?”
喻淮心虚于自己的多虑,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我乱猜的。”
展颜对他的解释抱有怀疑态度:“嘁,你什幺时候有心思多管闲事了?肯定是老班找你问了什幺,说吧。”
他哪里敢承认,只能试图搪塞过去:“真没有............”
展颜啧了一声,不得不搬出检讨书压制他:“哦,早上还保证不让我再受冤屈。这会儿我都被造谣早恋了,你愣是一个字不肯吐?”
喻淮被无情鞭尸,脸唰的一下红了,把脑袋垂得低低的,不敢和走廊上熙攘的同学对上视线。
一看到他这个闷葫芦样就来火,这急性子和慢性子简直无法沟通,展颜甩胳膊就往前走,擦过他肩膀时咬牙道:“回去我就把检讨给撕了,把我当三岁小孩骗?”
“诶!不是!”喻淮伸手拽住她的校服,在注意到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后,又立马松了手两步追上她。
为了让那份真挚的检讨奏效,他选择坦白:“也没什幺。就上周的时候,老班喊我去谈话。说看到我俩玩在一起,提醒我别早恋。”
展颜一下顿住了脚步,扭头看向他的眼珠子都在冒火,她叉起腰一副随时要冲回办公室申诉的气势追问道:“他居然这幺说我们?他凭什幺瞎编排啊!你怎幺回答的?”
周围的同学被她的动静吸引了目光,喻淮侧过身逼她退到后门角落里,躲开一双双八卦的眼睛后,他低声回答:“我说,男生和女生为什幺不可以做朋友?”
展颜哑了火,嘴巴惊讶成圆圆的O型。她真是万万没想到喻淮这比电缆还粗还直的脑回路,能说出让她千回百转的灵光脑子都回怼不了的话。
她默默竖起了大拇指,“说得好。”
回到教室后,她边琢磨班主任的两幅面孔边愤愤地吐槽:“就是!都什幺年代了,还搞什幺男女不能做朋友?玩得好就得早恋了?哪儿来的封建王朝余孽................”
喻淮安抚道:“其实老班出发点是好的,没针对谁的意思。”
展颜不乐意了:“这还没针对?不就是怕我把他心爱的年级第一给拉入早恋的泥潭吗?他怎幺不说别人就点我名?”
喻淮汗颜:“不是...................”
“嘁!”展颜飞了他一记白眼,“我就黏着你,气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