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稔镇,他们自驾去了那所著名的海滨城市。
细软的白沙,清蓝的海水,以及一望无际的天。
宁愿被陈枭牵着手,赤足踩在沙滩,一直行到日落月上,回首望去,曲曲的两串脚印,在灯火微明中紧紧依偎着。
深夜,海底酒店。
宁愿仰着脸:“陈枭,我饿了。”
“饿了?”他捋了捋她绵软的发,“叫碗粥来给你吃?”
“嗯,不过只想吃大学城第二家档子口卖的防风粥,你去给我买吧。”
大学城,离这很远很远的距离。
“你吃防风粥,差遣我受凉风出去给你买,真是贴心。”
他虽这样说着,却当即起床,穿齐衣服,临走前又替她掖好被角。
“先睡一会儿,等买回来叫你。”
“一定要叫我噢。”
“嗯,一定!”
眼皮子传来温温热热的暖意,是男人掌心盖在她眼上,哄孩子般:“快睡吧。”
闭上眼,只一瞬,又睁开,双唇紧抿,目送着他离开。
在华国,每家酒店按官方规定,设有巡逻制度,所有公共区域及廊道,每隔一小时便有专员巡逻。
宁愿躲在暗处,一直等到负责巡逻的女职员,走到员工乘坐的货梯前,方轻轻绕至她身后,一把油黑的手枪,顶住腰窝。
卫生间,她有条不紊换上黑白的员工制服,嘴角咬着发卡,对镜盘发髻,直至一缕碎发都无。
叮……叮……
经过槅门,瞥了眼被她绑来的女职员,双手反捆在金属水管,睁大眸,泪水拼命地往下流。
“对不起……”
她垂下头,喃喃自语。
景观玻璃外的海底世界,斑斓纷呈,金黄、翠绿、宝石蓝的鱼,闪烁着鳞鳞的片,柔粉色的珊瑚摇曳着纤腰,水草茂盛而寂寥。
宁愿躲在衣柜,一件学生气颇重的连帽棒球裙,短至膝盖,大腿隔着面料被掐得青青紫紫一片,即使这样,仍抵不过孕期体内激素的变化,睡意阵阵冲涌脑袋,昏昏沉沉。
楼梯传来脚步声,凌乱不堪。
宁愿捏着大腿肉的手不敢松,生怕会睡过去后,被人发现。
“枭爷,已经紧急调了周围几个城镇的兄弟过来,肯定会把宁小姐找回来的。您今晚累了,先休息吧,剩下的事我会带兄弟们去做的。”
宁愿辨出是瑞丹的声音,腔子一颗心泼剌喇乱蹦,勉强稳住心绪,透过衣柜缝隙望出去,正对上男人凌乱不堪,满是粥渍脏污的白衬衫,再往上,是他生青冷硬的下颏。她忙把视线稍下,凝在衬衣上,仿佛从这儿,便可得知他方才经历了怎样一场兵荒马乱。
似乎一瞬间,时光静止,偌大的房间,静得连呼吸声都不复存在。
她没有听到男人对于瑞丹的任何回应,直至杳杳渺渺的一阵脚步声离去。
略微感到失望,没有从这里打探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她以为凭借陈枭的性格,早已定好天罗地网,谋略周全地想着如何将她抓回去。
可没料到的是,他居然这般沉默,任何指示都无。
“呵——”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是在笑?
空气里弥漫着异样的气息,硬生生挤进衣柜,宁愿鼻翼微翕,鼻腔里刺涌着阵阵的咸涩,像黑冷的海水冲破景观玻璃,猝不及防灌进肺部,窒息又痛楚。
她猛然意识到什幺,直起上身,往外看,黯蓝的灯影里,男人的嘴角仍上弯着,发出自嘲的桀桀的笑声,眼角却分明的光泽闪闪,泪水一颗一颗地滑落。
她紧紧咬住下唇,咬得直沁出了鲜红的血,脑海里有许多关于他的画面。
初见时,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立在圣方济各传教油画前,一只苍灰色的鸟闲闲落于他肩。
影视城,他递给她消食药水,之后转身离去,金黄的叶片,在背后缠绵地落了一地。
街头汽车爆炸,他奋不顾身将她护在身下,又拉住她小臂,来来回回在她身上巡视,满脸担忧。
甚至是他在美国上学时,参加篮球比赛,那张面具遮了半张脸的照片,都深深拓在她心房。
脑海里林林总总的模样……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