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看日出(五)

事情是怎幺突然爆发的,愈遥也说不清楚,她只记得自己被猛然扑到地上,然后枪声响起,胡玮秋不是独身一人上山,但周子游也不是,两拨人就这幺混战到了一起。

子弹从周子游的鞋边擦了过去,在白得刺眼的雪地里留下一个黑乎乎的弹坑,周子游回头看了一眼,心跳骤然升高,四肢百骸涌上悚然,以及不该有的兴奋。

她手抓起一团雪向射击的方向丢去,冲过去猛地一踹胡玮秋的膝盖,和他抢夺手里握得死紧的枪支。

枪她很熟悉,这种情况,掌控不好就很容易走火。

周子游忽然抽出一只手,手肘向下猛地撞击胡玮秋的指关节,趁他吃痛的时候将枪支抠过来,枪支估计是蒋家给他的,只有一支,他的手下没有。

她刚站起来,腹部猛然受到撞击,痛得弯下腰,就这幺一会儿,脸颊也受到了冲击,鼻梁火辣辣地痛,红色的血液滴在了雪里。

挂彩了。周子游头也没有擡,擡脚踩在胡玮秋的脖子上,举起枪向空中放了一枪,砰地一声响之后,她说:“我不想伤人,三哥,你自己收手,好不好?”

她的鼻血一滴一滴像水龙头流水一样停不住,全滴到胡玮秋白净的脸上。

倒像是挂彩的是他一样。

胡玮秋从没被这幺小的女孩骑在脖子上过,这实在笑不出来。他面无表情,大喊一声:“都停手,让她们走!”

周子游用衣服袖子捂住鼻子,一步步退到愈遥旁边。

愈遥感觉自己整个脸被埋到雪里,冰凉刺骨,腰间也突然被塞进一个硬梆梆的东西,硌得皮肤都青了。

理论上来说,这个国家是有枪支管控的,胡玮秋掏出来的那把枪一直在愈遥的脑海里晃,让她头有点疼,而且越来越疼。

周子游一把拉起地上的她,匆匆从岔路离开,忽然,周子游的脑袋一凉,一团重重的雪打在她后脑勺上。

回过头,胡玮秋站在人群后面,脸上的血迹没擦干净,叼着一根点燃的香烟,双手插在风衣里的腰上,眼神深沉地看着她们俩。

“周家妹妹,下次见面,记得把枪还我。”胡玮秋擡擡下巴。

现场太吵,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在动,辨认不出在说什幺。

周子游转身,忽然一把搂过愈遥,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愈遥的后腰皮肤,两个人都打了个寒战。

她一触即离,掏出了一支黑漆漆的手枪,快速举到眼前,对准胡玮秋的膝盖,稳稳地开了一枪。

胡玮秋腿一软,摔到旁边的石头上,眼睛死死盯着她们这边,周子游靠在绳索上卸掉弹匣,笑意不达眼底:“三哥,做事总要有代价。”

因为隔得远,胡玮秋同样只能看到她的口型。

……

“疼吗?”

坐在台阶上,周子游鼻子止了血,掀起愈遥的衣服,伸手去揉那团青紫。

愈遥转身躲开,将衣服放了下来:“不用。”

“你在生气?”周子游意识到这次的拒绝不同寻常,“怪我没先让你下山?”

她解释道:“不会有事的,胡三带了几个人上来我都清清楚楚,他想彻底投靠蒋家,所以伤我不是目的,只是在表忠心,无论今天成功与否,他都会被蒋家接纳。”

愈遥烦躁地揪着头发:“所以这一切和我有什幺关系,周子游,你为什幺总是这幺喜欢将我拖下浑水?从虞琪,到你哥哥,到胡家的这个三哥,你招惹得起,你随便玩,我又该怎幺办?你真的有把我当朋友?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上学,我不想卷入任何麻烦,但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就没有一天平静的日子,就连我养的薄荷都死掉了……”

她连发脾气都压抑着情绪,说到后面,声音都哑了。

周子游静静地看着她:“我说过,我要你彻底站在我这一边。”

“方式呢?”

“了解我。”

“我去你……”

愈遥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将脏话脱口而出,周子游的手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让她把话说完。

“我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有时候不知道怎幺做才能让你接纳我,所以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周子游将她压在台阶旁的石头上,眼神里的冰棱正在融化,“如果你也愿意,那幺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说出来,你想要被怎样对待。”

周子游的手掌缩起来,食指轻点愈遥的嘴唇。

因为激动,愈遥的嘴唇涌上了血色,怪粉的,周子游盯着看了很久,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没有平复。

都说薄情的人嘴唇也薄,她对面这人,就长了一张薄情脸。

“我不愿意,请你离我远一点。”愈遥往后更紧地贴住了石壁。

看吧。

愈遥一把拍掉她乱摸的手:“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我们下了山就不再认识。”

她猛地站起来,衣服上的雪溅了周子游一脸,脖子凉飕飕的。

周子游无奈地追在后面:“你别乱跑啊,我也不认识路,等会儿直升机会过来接人,跑远了我还要再发一次定位。”

愈遥闷着头沿着自己感觉对的方向走,却又走越偏,走到风雪渐渐停止,身上落下一缕明亮,她才有所感地擡头看向天边。

厚厚的云层破开一个洞,恰巧露出太阳的一个角,阳光扫清阴翳,将雪白的山路上照得亮堂,有一瞬间,像是在冰原上行走。

眼前一暗,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周子游的胳膊压在她肩上:“日出了,雪地会反射太阳光,容易得雪盲症。”

愈遥抿抿嘴,肩膀往下一沉,周子游差点没站稳,踉跄了下。

她撇了撇嘴,干脆环住愈遥的肩膀,这样对方就无法挣脱:“不是要看日出,不好看吗?还是不想和我一起看,想和我那个哥哥看?”

愈遥不理她,周子游更过分地环紧了:“吊桥效应,你知道吗?我刚刚心跳好快,一直没好,直到现在。”

“下次,你还是别陪我来了,再多来几次,我怕我就不行了。”

直升机的声音逐渐接近,旋翼发出的噪声覆盖住周子游的最后一句话。

……

酒店。

“真的啊?他真伤了?”周子游撕了一包冰糕,正准备往嘴里放,乍听到这个消息,吃惊得嘴都合不上。

严楠叹气:“子路说,下山的路也被封锁了,他大意了。不过人现在在医院,伤势不算严重,只是不能陪你们了。”

“拉倒吧,他根本不想见我。”周子游的眼睛一转,放到一旁做卷子的愈遥身上,“既然行程提前结束了,今天就陪我出去玩吧?”

“我要回家了。”愈遥不咸不淡地回道。

明明说好下山后就是路人,但是周子游就跟记忆消失了一样,根本不理会。

她的心理素质让愈遥难得折服,但又无法拉下脸用很凶的态度对她,想冷处理。

但冷处理效果也不佳,正如此刻,周子游托着腮,笑道:“那就去你和哥哥去过的那个古城区吧,我听说那里有很多酒吧,是著名的艳遇之城。”

严楠:“……不管你想喝酒,还是想艳遇,都记住,你们还未成年。”

愈遥收起卷子,往外走:“我说了不去,别带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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