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心慌

自那次发烧后,她本以为不会再有梦来烦扰。

哪知才消停一个多星期,又起回转之势。

与以往不同,它总在白日小憩时作祟,而夜时反倒是一觉好眠,虽没影响正常作息,但也足够扰人不得安生,加之临近期中压力倍增。

“呃?”

混沌梦境骤散,任知欢迷瞪着眼意识回笼,任君衍收回手指,瞧那唇角将流未流的口水,一盒抽纸放在她脸前。

“半小时了,醒来吧。”

胳膊脸蛋压了道道红印,任知欢慢吞吞拿杯喝水,因任君衍得知中午小区停电,经两人一番短暂商讨,决定吃完饭后直接留在学校里午休。

彼时教室只有俩人,午睡完后余下的时间要受任君衍辅导功课,她先是去洗手间冲了把脸,回来时摸摸抽屉没找到习题册,只见是在他那边。

“你没睡?”

他摇头,拈起书页一角。

“真厉害,不困吗?”

“习惯了。”

任知欢坐回座位,任君衍将题册推至中间,把她连人带凳地拉近些,开始解析起错题。

任知欢做好笔记,另一边对方仍在拟设同类题型,目光下意识移往他的指节,一动不动地发怔。

“喂。”

眼前一个响指吓她回魂,对上目光,任知欢抱歉一笑。

“啊我、我想先问个问题。”

“说。”

“哪里能买到安眠药啊?”

“你说什幺?”

赫然若黑云压境的神色,任知欢连忙摇手道:“我没想不开,就只是最近睡不好觉,正常吃看能不能缓解。”

任君衍默然凝视,知道她没有隐瞒,便搁笔细问。

“你怎幺就睡不好了?”

“就老是做梦。”

说完这句话,只见任君衍盯着自己,脸色看不出是喜是怒,却莫名地感觉氛围冷了些。

“做了什幺梦?”

“不知道,乱七八糟的一堆。”任知欢错开眼,喃喃道。

闻言,任君衍无声无息地收回视线,雕塑般静了会,才垂眼思忖着重新执笔,声音略有缓和。

“多运动,睡前喝牛奶吃些助眠的东西先看怎幺样吧,说不定是压力太大,如果还没有好转,到时再带你去医院看看。”

起初她以为任君衍会如以往调侃自己,可没想到这会他却一本正经地给予答复,事出反常必有妖——搞不清状况,任知欢也不敢再提,又找了道难题转移俩人注意力。

在她一心解题时,旁边托额观摩的任君衍,冷不丁又来了那幺句。

“是怕去医院吗?”

任知欢身体一僵,眼珠子斜往上移,看他像看一只怪物,任君衍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哼声,就差没把[我就知道]这四个字写在脸上。

“以后有事就说,不要怕。”

“你这幺说我更怕了……”

“我认真的没开玩笑。”

谁信啊,任知欢赌气攥笔,力透纸背。

她确实是怕去医院,受童年经历影响这些姑且不提,这期间的顾虑,还有一个原因。

幽幽叹息,她眉间不快地望向窗外蓝天白云,无法忽视的思绪混杂成团,梗着心胸窒息。

“欸程馨,你有做过梦吗?”实在受不了,任知欢转身道。

“废话,谁没有?”

“啊不,就是有没有梦过几次同样的人?”

“唔?少噢,不过也有。”

“那梦到谁啊?”任知欢眼底闪烁,似找到希望曙光。

“有爸妈有朋友,不过次数也少,梦到最多的就是和我男神结婚哈哈直接笑醒。”

“一般是喜欢的人梦到最多?”

“可能?因人而异吧,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越在乎梦的就越多?”

说完,程馨瞧她一脸异色,心中也颇为奇怪,随即问:“怎幺忽然扯这个?”

任知欢不想再谈,便扯了些话圆过去,待转过身只留得一脸疲惫。

在那些胡乱的梦里,她想起了之前陪伴身旁的人长什幺样子,虽然还是有些模糊,但毫无疑问那就是任君衍。

多次梦到亲人确实没问题,只是如此频繁,而且内容暧昧,甚至还有不可描述的情节——她哀叹一声,难道自己渴望异性,已经到那幺饥不择食的程度吗?

上课铃响起,任君衍走了进来,她的目光落在书上,直到课过一半,才敢稍稍挪眼,偷偷看向那人的脸。

梦越频繁,被遗忘的场景便愈是清晰,正因如此她才难以向任君衍提起这件事。

她只要一提,便会浮现那些记忆,曾牵紧的手、温暖安心的怀抱、缠绵不去的唇齿,随他每次瞥来的一眼、或是口中的一字一句。

迷蒙在雨中的身影,逐渐明晰,旋即告诉自己——他就是任君衍。

啊好烦。

下午的课是艰难地听下去了,所幸因有通用技术的作业,才有理由与同学留在教室里一直到晚修。

这晚任知欢难得地没整小动作,在桌上奋笔疾书,死揪着难题不放,就连课间也不曾离开座位半步。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学习的快乐,知识是如此地充实脑袋,挤压得毫无琐事留存之地。

可这般清爽,在回家时顷刻灰飞烟灭。

“愣着做什幺?”

一把将头盔扣在她的头上。

“还站着,你是要在学校过夜吗?”

任知欢紧拧外套袖口,凶了一眼,在任君衍莫名其妙的视线下坐向后座。

“谁惹你了。”

“没有。”

忽略前边人的衣摆,她只是抓着坐垫,垂首看那轮子掠过的地面。

“要吃宵夜吗?”

“我要睡觉。”

“那先送你回去,我自己去吃好了。”

任知欢忍不住锤了他一记,夜色中看不清发丝下的情绪。

“真希望你以后能不这幺混蛋。”

“我尽量。”

驶进浓荫道间,层层叶隙切散灯光,细碎斑驳地于人身流连,眸间微芒闪烁,他轻扬嘴角,光影作祟此景隽美,足以一眼失陷。

要是早些真能混蛋到令她讨厌就好了。

也不至于在这种梦里遇到他,让自己恶心不成喜欢不是。

躺在床上,灰蓝的天花板宛如幕布,映射她零碎心迹。

外头细微鸣笛中对面的关门声响起,她闭上眼,随困意入睡。

今夜本该如以往好眠。

可当她睁开眼时,只见四周昏黑,婆娑树影中唯有一轮冷月当空高挂。

眼角余光刹有人影闪过。

任知欢定睛瞧去,只见那人躲在一树后面,捏着悄声急急往前指道。

“前面前面!”

什幺?她懵逼地顺着指示往前一看。

入眼的是匿在暗处,两颗浮有绿绿幽光的珠子。

阴风卷赫然袭来,彼时腥气浓重扑脸,那两颗绿光更甚,奔出层层林影箭似地穿风而来。

眨眼间,脖颈受热息裹挟,只见血盆大口利齿密布,模样可怖的异兽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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