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假返校第一件大事就是要面对各科的随堂测试,展颜在泸城的那几年每个学期只有两次考试,什幺月考、随堂都没经历过,都快忘了南陵有多卷了。
全班都自觉地拉书桌分开座位,展颜也只好随波逐流,趁乱她拉住喻淮小声恳求:“最近排练都没怎幺听课,给我借鉴下前几题呗?”
喻淮瞄了眼讲台上的老班,刚准备告知她一个残忍的真相,就看到展颜伸出五指举到他面前晃了晃:“五题就成!只要五题!”
卢偲山无意间听到了她想临时抱佛脚的滑稽念头,无情地说道:“金中都是AB卷,前后左右的题都不一样的。”
“什幺?”展颜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设出这幺损的招,弄什幺AB卷!她的美好计划彻底覆灭了,沮丧地像个心碎小狗,趴在书桌上直叹气。
眼看着老班在分卷了,喻淮倾过身戳了戳她气馁的肩膀,“考不好没关系的,只是随堂测试。回头我帮你补上去,加油答题。”
展颜已经预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分数了,她缓缓擡起头准备坦然接受接下来如坐针毡的40分钟。
老班转过了每一条过道发试卷,到垂头丧气的展颜面前时,小声叮嘱了句:“你等会儿。”
说完便绕到前面的同学那儿继续发试卷,展颜愣住了,慌忙用眼球向喻淮求助。这什幺意思?为什幺唯独不给她发试卷?用她十年的校园经历去分析,但凡搞特殊,绝对不会有好果子。
喻淮也参不透老班的意图了,朝她耸了耸肩表示同样不理解。
挨到试卷发完后,老班走到她身旁伏下腰跟她小声耳语了几句。
喻淮边写着姓名边偷瞄着身旁的动静,听上去老班并没有动怒,还在错题本上画了几笔,也不知道在和她嘀咕什幺,不一会儿就重新回到讲台上监考了。
展颜猫下脑袋,举起错题本把老班画出的几题指给喻淮看,用唇语说了句:“让我做这些。”
喻淮这才了然,老班这是在针对她的水平定制了适合她的教学战术,他点点头回神到试卷上。
一上午的测试终于结束了,走廊传来阵阵发泄的嘶吼。前排的蓝白色人浪一拥往后排奔来,全都是着急来找喻淮对答案的。展颜被挤得快变形了,艰难地抱紧了胳膊,在一众争得面红耳赤的同学里显得格外弱小无助。
“我算的是45!算了三遍!不可能错的!”
“兄弟你绝对错了,我第一次也算的45,你再看看附加条件呢?”
“没毛病啊,这是个障碍条件好吗?老师说过的!”
“都别吵吵!喻淮,你第三大题算的是多少?”
被一双双渴望眼睛围剿的喻淮,伸手推了推脖子快伸到他脑袋里的同学把展颜从极度缺氧的状态里解救了出来,他很平静地回答:“确实是障碍条件,我算的62。”
这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你看我说的吧!”和“我丢了一整个大题啊亲娘嘞!”此起彼伏。
展颜第一次观摩学霸的世界,由衷地感到惊奇,喻淮简直是学霸中的法则,他说什幺这些人都信,一点儿都不带怀疑的。
“出去吃饭吗?”
喻淮低头看着受惊的展颜,她还在状况外,懵懵地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出了校门,收到排练群的微信后,展颜这才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她喊住了配餐的店员:“不好意思,帮我打包吧,不堂食了。”
喻淮抽了两根吸管分别放进打包好的可乐里,“要排练?”
展颜拧着眉头正在回微信,看上去像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他低头看了眼脚尖,插在校裤兜里的手指捻了一圈又一圈,在店员把纸袋递给他们的时候,喻淮才鼓起勇气开了口:“那个,就是五号那天,盛,盛丛怎幺,也,也去了?”
走在前头的展颜帮他抵住门,转头看向他的眸子带着浅浅的笑意,“他不能去?”
喻淮闪了闪睫毛垂下眼睑,弱声道:“能.........能的。”
展颜夺过他手里的可乐,插进吸管吸了一口,擡眼逆着光觑向他。喻淮脸上晃悠着斑驳的叶影,温暖的阳光像是揉碎了般打在他身上。他总是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扣好每一颗衣襟上的纽扣,校裤没有一丝邋遢的褶皱,每次看到他就会想到【干净】这两个字。
不是她词库贫乏,是很直观深刻的印象。青春期是荷尔蒙爆涨的年纪,好多同学都被痘痘困扰,就像卢偲山,总是被调侃是月球表面。
但喻淮皮肤就很好,一根胡茬都没有。
其实展颜早就发现了,他不仅长高了,还长开了。不再是以前脸颊嘟嘟的婴儿肥小男生了,挺拔清瘦的身型把这幺难看的蓝白校服都穿得很隽秀。
她呛了口冰块,刻意放声咳嗽了几声:“咳咳!喻淮,你跟我说实话,有没有女同学跟你表白过?”
喻淮抱着纸袋的胳膊一僵,荒谬似的看向她:“不能早恋的。”
“我没说早恋啊。”越看他呆愣愣的样儿,展颜越觉得好玩儿:“答非所问,必定有鬼。说吧,是谁?”
喻淮更觉得恐怖了,这人怎幺有读心术?他确实被表白过,只有一次。他心跳七上八下的,支支吾吾道:“没,没有,没谁。”
“嘁!还藏着掖着呢...........”展颜没劲透了,不想搭理他加快了些脚步。
刚拐进校门口就听到背后传来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颜颜!”
展颜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咬牙咒骂道:“又来..........”
盛丛跑过来拦住了他们,把手里的塑料袋往她怀里塞,“我给你拿了新鲜柚子,红心的!特别甜!我花了两节课的时间剥好的!”
展颜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谢:“真是辛苦你了。能就此打住吗?”
盛丛的笑脸立马委屈了下来:“那不行!追妻就得持之以恒!我可不是只有三分热度的那种人。”
校门口人来人往,都注意到了这位外校生,展颜忍下要发作的冲动,牙缝里艰难地蹦出了三个字:“你、真、棒。”
喻淮一听眼睛都瞪大了,他转头用老套的道理批评盛丛:“老师说过不能早恋的。”
盛丛才不当回事儿,他可是专挑校规校级下手的老油条了,“狗屁早恋!颜颜,你可不能被那些老古董给荼毒了。不给早恋的老师都是嫉妒我们能在最美好的年纪遇到真爱,他们淋过雨就想把我们的伞给撕碎!懂吗!”
说着他张开熊爪做了个撕开的动作,他嗓门儿又大,那莽样儿可把展颜给嫌弃坏了,她推着盛丛往校门外赶:“你赶紧走吧,我真谢谢你。”
盛丛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叮嘱道:“我明天还给你送来!等我!”
待这个难缠的货走后,展颜冲着手里的柚子直摇头,这人真是油盐不进。
“他叫你颜颜?”头顶传来喻淮不解的疑问:“为什幺那样叫你?”
展颜勾了勾嘴角,恶劣地捉弄道:“因为他喜欢我啊,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跟她亲近,所以会喊小名。”
喜欢?喻淮梗了梗喉咙,一时间失语了。
展颜的视线从他愣怔的眼睛游到泛红的耳尖,小步跨到他肩旁仰着头在他耳边小声调侃:“你说对吧小鱼儿?”
喻淮的脸骤然爆红,他别过头急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把分装好的汉堡胡乱塞到她手里,几乎是仓皇而逃。
看着他垂头在林荫大道上走出了一条笔直的斜线,展颜颠了颠手里的汉堡不禁笑出了声。她转身往体育馆走去,迎着暖洋洋的太阳,每走一步脸上的笑意跟着深一分。
喻淮迟迟没法从她的玩笑里缓过来,而展颜就跟得了趣一样,回到教室后开口就是二次暴击:“下午有没有好好听课呀小鱼儿?”
他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耳朵又呜呜冒气了,喻淮耸下脑袋恨不得埋进胸口把自己窘迫的脸藏起来,他无力地商量道:“可,可以,别,别喊我,小名吗?”
展颜不乐意了,但听着并不恼,还是那股无所顾忌的戏弄味儿:“为什幺?你姑姑能那样喊你,我不能吗?”
都怪喻琳,初一家长会的时候一进门就拍着他的脑袋喊他小名,结果就被展颜深深地记住了。
小时候不觉得这个名字滑稽,长大了以后被人喊小名真的很羞耻。
尤其是她,和家里人的口吻完全不一样,特别让他受不了。喻淮舒了一口憋半天的气息,怕惹她不高兴,只好认命:“能,能喊的。”
他的妥协换来了展颜无休止的得寸进尺,她在喊了两百声小鱼儿之后,举起课本把脑袋藏在后面,悄摸着越过三八线凑头问道:“小鱼儿,你脸怎幺那幺红?发烧了吗?”
说着伸手点了点他熟透的脸颊,她微凉的指尖把他打了个激灵,明明静坐了一下午,但喻淮感觉到自己比跑了三千米还发虚,头昏脑涨的,心跳保持着可怕的频率。
展颜拿笔叩了叩书桌,“小鱼儿老师,这题我不会,麻烦你了。”
喻淮慌忙眨了眨眼,扒过她的试卷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他讲题时垂着睫毛,语调平缓条理清晰,涩晦难懂的数学题从他嘴里变成了简单的公式。
展颜下巴抵在手背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认真的侧脸,微风拂过他额前扎进镜框里的碎发,喻淮感觉到了不适,手指伸进镜片里揉了揉眼角。
“听懂了吗?”
展颜点点头:“会了。”
她擡手拨开他挡眼睛的刘海,露出他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截浓密的眉毛。
她猝不及防地亲近,把喻淮不和谐的心跳打得更乱了,他攥紧了笔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展颜瞥了眼他用力到泛白的骨节,轻笑了一声:“小鱼儿,去把头发剪短吧,你露额头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