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开启了潘多拉魔盒,生活一瞬间变得混乱。
“四期?”
“嗯,四期。”
还来不及处理心里非分的疑问,父亲患病的噩耗就闯入了姊妹俩生活。
病房外,姜宁最后摸了摸妹妹的头,将她哭得红肿的眼角用湿巾轻轻敷过,才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消瘦到过于异常的病患躺在床上沉睡,她放轻动作,取过桌上的热水壶转身交给还抽噎着的姜澜。
“先去装点热水吧。”她温柔的说:“不要那幺用力擦眼睛,等等爸爸醒来看到了,会难过的。”
姜澜就呜呜着答:“噢呜......”
她甚至不合时宜的觉得可爱。
等房内剩下父女两人时,姜宁便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将装满水果的盒子和装了汤的保温壶拿出来放好。
能做的太少了,除了配合治疗外,也只能做些父亲平时爱吃的菜,以及一些简单清洁。
于是等林适阳醒来时,看到的便是守在床边、一边在电脑上浏览工作讯息,一手还要安抚趴在腿上的小脑袋,某种意义上忙得很的姜宁。
“咳、咳......”他本来想笑的,但脱口而出的却是止不住的咳嗽。
上一秒还闷闷不乐的姜澜立刻从姐姐腿上擡起头,扑到父亲的床前。
“爸爸!没事吧?我给你叫医生!”
做为姐姐的姜宁就冷静多了,她动作利落地把笔记本放下,弯腰把病床摇高,又倒了杯温水给林适阳。
扒在床边姜澜也被她捉着胳膊,按回了位子上。
“只是、咳咳......咳嗽而已,还不用叫医生的。”林适阳忍俊不禁,咳完后喝水润了润,就觉得好多了。他转头夸了夸可靠的大女儿:“还是宁宁可靠,不像你妹妹,多大的事儿啊。”
“澜澜也只是担心你。”姜宁冷静回道。
放回腿上、异常冰冷的手,很快就被另一双更温暖的悄悄卷走。
林适阳是在年前突然晕倒,被送进医院时才发现肝部长了肿瘤,并且转移到肺和腹腔。
得知消息的姜宁和刚考完期末的姜澜匆匆赶回了老家,三人在医院里过了一个不大喜庆的年。
邻近开学时姜澜还想着要不干脆休学照顾爸爸吧,可话都还没说出口,姜宁就都处理好了。
林适阳转院到Y市的三甲医院,肿瘤科主任和姜宁事务所的老板认识。一些用品也都先寄到姊妹俩现在租的房子了。
至于老家,当初双亲买房时考虑到小孩上学、平时上班的问题,买的位置挺好。姜宁干脆收拾收拾,租给一些当地的老师和上班族,一来有人顾房子,二来能补贴些治病的花费。
她将一切办理的井井有条,让林适阳放心到都快忘了自己的女儿有多多愁善感。
“宁宁啊,是大人了呢。”患病的父亲竟为此感到欣慰。
但不是这样的。姜澜想。
将老家玄关的相片一一揭下时,姐姐红着眼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
Y市的医院外也有一条河,在林适阳愈发频繁、漫长的昏睡间,姜澜便常常拉着姊姊去那散心。
“没有关系的。”对明显放心不下的姐姐,她只是拉了拉姜宁的手,坚定的一再重复。“没有关系的,真的。”
医院有钟点护工,有医生,有护士。
父亲日渐衰败的身体当然令人难过。
像是世界末日即将到来,雨不再落下了,大地也逐渐干枯。
“你就坐这等啊,就在这儿。”姜澜故作严肃地指了指两人占据的长椅,又指了指不远处卖果汁的摊子:“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姜宁便十分配合的微笑,点头说好。
等她买好果汁要回去时,回头就见倚在长椅上闭眼吹风的姊姊。
表情很是疲倦,却也有几分久违的放松。
世界末日要来了。
姜澜一愣,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浪漫所震慑。
世界末日要来了。雨不再落下,大地逐渐干枯。
而园丁仍旧看顾他的玫瑰。
交付冷饮时,姐姐温暖的手竟让她觉得灼烧。
一切都在倒数。
又一场期末考,又一次开庭,以及一次又一次的病危通知。
“姜律师也来医院啊?不会是亏心钱赚多了,老天终于长眼了吧?”
某次,在又一次抢救过后,姜澜疲惫地买了早餐回来,就听见走廊外女人苛薄的言语。
“顺便看看眼科啊,姜律师,忠奸不辩可不是件小事。”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拍了拍姜宁的肩后,嗤笑着走了。
可当姜宁回头时,面对妹妹却还是那副平淡的面孔。
“快吃吧。”她说:“等会你先回家休息,明天还有考试,不是吗?”
姜澜升大二的暑假。7月中,林适阳在医生建议下放弃治疗,安详走了。
丧礼来了许多人,有他生前的同事、亲戚、老家的邻居,一路走来结交的许多朋友。
每个人都会说,林适阳有多爱她们,拼了命工作只想给她们在Y市买间房,好让两人能在这物价奇高的一线城市立足。
“林哥真的很努力,真是个好爸爸。”林适阳的同事──一个40来岁的女性Alpha这幺感叹。“都9点了还在和客户喝酒......唉,不说了。”
不说了不说了,可分明是都说完了,这才不得不住口。
姜宁一一应下了。
直到许久后,姜澜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在华人繁复的葬礼文化中,她竟能全心全意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中,无人打扰。
这何尝不是一种温柔?
暑假剩下的日子里,姜澜过得浑浑噩噩。
看到爸爸的水杯会哭,看到玄关的照片墙会哭──那还是林适阳偶尔离院时,亲自一张张贴上去的。
亲人离世后,那些切身相关的一切,都会触发她脆弱的泪腺。
可生活总要继续。
“澜澜我跟你说,那个小网红可美了!我以前还觉得肯定是修图,上次拍才知道,卧槽这世上真的有仙女!”
学期中姜澜被朋友拉进了当地的摄影圈,为一些地下偶像、网红,或者Coser拍照。
她其实更喜欢随心所欲的拍照,只是这个兼职也算是诸多选择中,和兴趣结合的一种了。
给爸爸治病花了不少钱,姜澜大概能猜到。
姜宁到底是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
某天在外头遇见给人拍照的妹妹后,回家就就找她谈了谈。
“不用这幺急着想赚钱,姐姐养得起你的。”
刚接下一桩棘手案子──非常经典,从委托人到证人,没一张嘴说的是实话。光是为了弄清楚案件真相就身心俱疲。
姜宁一边揉着干涩的眼,一边把超市打折的即期牛奶放到冰箱。
“没事的,姐姐。”拉过疲惫的女人,一路把人推进蒸气弥漫的浴室。
浴缸放满热水,淡淡精油香揉过女人紧绷的脑神经。
像是一夜长大的雏鸟。
向来在亲人羽翼下成长,这次却张开了稀疏的翅膀,想从生活的风暴中尽可能保护同伴。
“我蛮喜欢拍那些漂亮衣服的。”姜澜笑着说。
这世界好像永远学不会如何将人视为人,用能力、而不是用性别做为优劣的评判。
“我了解姜律师十分优秀,您还是个Alpha呢,当然优秀了。”
“但男人的逻辑更好、情绪也更平稳──当然,男性Alpha尤其如此。”
“请谅解,这场官司很重要。”
八百年前就被当作是放屁的言论,时至今日却仍然有人奉为圭臬。
A、B、O愚蠢的歧视链中,自喻高人一等的人,又在此加进了旧世界的陋习。
缩在办公室的小小休息间,女孩为此揍过无数次抱枕。
仿佛一种反讽,工作上被当作女人,在感情方面却又成了如假包换的Alpha。
“澜澜,也一起来逛街啊?”姜宁的女伴──一名亲切温柔的Beta女性,姜澜私以为是目前为止最适合姐姐的人。
在绕了商场大半圈后,女人自然地将采买的商品都交给了姜宁。
彷佛过度保护孩子的双亲。仅仅如此,就让姜澜如坐针毡。
不是的。她想。
姜宁看上去很疲惫,半年来连续不断的事件,让她几乎没有时间上健身房运动,体力变得很差。
购物袋轻易就勒红了她的手指。
东张西望的样子,眨眼的频率,说话的语气也比平常更无力。
不是的。
姜澜悄悄挣开了Beta亲昵勾着的手,回头一把抢过姐姐手里的纸袋。
“害,等不及想换上了。” 她故作轻松的开着玩笑,一边将两人推到商场随处都有的长椅上坐好。“我去厕所换一下,姐姐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儿啊。”
不是的。
换上了新衣服的女孩,呆立在厕所的小隔间中。
等手机上10分钟的计时响起,才深吸口气,推门出去洗手。
她很累的。姜澜看着镜子,难过的想。
姜宁很累的。
如果喜欢的话,为什幺会看不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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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了,主要是怕视角转换太过混乱
写出来的感觉也有点不对味儿(´;ω;`)
还是那句,妈咪们将就着看哈
以后完结后会找时间修一修的(;´゚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