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仿佛从记忆深处传来,宁雪几乎是大脑一片空白地擡眼。
“怎幺,这是不认得我了?”
成博宇笑笑,语气熟稔。
“怎幺会。”
宁雪用略显生疏和客套的语气和他对话,好像真的试图证明她并没有忘记他。
再没有人说话,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尴尬。
毕竟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大一寒假的聚餐。
可刚才有一瞬间,他的随性自然,竟让宁雪产生他们只是隔了一小段时日未见的错觉。
就像那时候在一中,教学部不同,碰见的机会不多,偶然相遇,可以打个招呼,停下来聊聊当下和过往。
他不是个害怕尴尬的人,没有话的时候,光是站在那里也不会觉得局促。
宁雪一直很羡慕他。
“在等石笑师姐吗?”
最终还是她先开口,因为她不如他这般自在。
她极其害怕冷场。
成博宇没有丝毫讶异,随口接话:“雨下大了,我和她家顺路。”
宁雪点点头,没有再说什幺。
“你今天演得很好。”
宁雪后知后觉笑出声,拢了拢肩上的包,望向别处。
“谢谢,我也觉得自己今天演得挺好的。”说完,像炫耀战果一样冲他摇了摇手中的花束。
可一不小心就把上面的卡片晃落了。
飘飘悠悠的,弄得她的心也摇摇欲坠。
“乐极生悲了,好尴尬。”她低下发烫的脸,挪了挪脚步,给已经弯下身子的他更大的空间。
成博宇不紧不慢夹着卡片起身,打趣她:“别人夸你可以,自己夸自己的话,连它都看不下去了。”
宁雪被逗笑,伸手抿了抿刚才漏出来的几根碎发。
“没想到你也喜欢看舞台剧。”
成博宇小心翼翼把卡片放到花瓣上,确定它不会再掉之后,才说:“一开始是石笑邀请我来看的,后来发现这算一个还不错的独处活动。所以没工作的时候,就会来看看。”
宁雪听说他研究生毕业后进入了一家建筑公司,待遇好,压力也大。
她佯装无意点点头,调侃他:“那也没见你过来和我打个招呼。”
成博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讪讪摸了摸鼻头,“那也得碰得到啊,你们演员不都是不轻易见人的。”
宁雪忍不住偏头笑出声,心里憋了一晚上的团团郁气倏忽就散开了。
“那是电影明星,而且,别把我们说的这幺不近人情好不好。”
擡头时,停在剧院对面马路的那辆黑色轿车骤然撞入她的视野。
车里的人似乎能注意到她发怔的目光。
车窗缓缓落下。
隔着滂沱大雨,程褚那张冷峻的脸越发清晰。
和成博宇告别后,宁雪径直走出剧院。司机带了伞来接她,她冷脸别开,坚持用自己的。
程褚淡淡移开目光,又将车窗升起,交叉放在腿上的十指随着雨刮节奏,漫不经心叩着。
门再度被拉开的时候,外面铺天盖地的雨声噼里啪啦涌进来,击碎了一方静谧。
宁雪先把手中的花放了进去,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艰难地合伞。
进来时,她轻轻舒了口气,举着不停滴水的伞,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她很少有自己打伞坐上车的时刻。
程褚适时伸手拿过那把伞,放到脚底中间位置,又对司机说:“温度再调高一些。”
宁雪衣服和头发上全是雨珠,她忙着整理,猝不及防被一股生猛的力量拉过去。
“唔……”
程褚吻得很用力,轻轻松松把她一只手别到身后,扣住她脑袋固定在掌心,恨不得生吞她的架势。
滚烫粗急的气息笼罩下来,可宁雪却冷得发抖。残留湿意瞬间渗漏入血,刺骨的寒意直逼脑门。
程褚压着她长驱直入,一只手绕进她的大衣,沿着蕾丝边缘不停挤弄。
背脊窜电般发麻,安静的车厢里全是急促暧昧的喘息,宁雪耳畔轰然炸开,想到前排还有司机,羞耻感灭顶,呜呜咽咽推开他。
“不要……”
程褚置若罔闻,缠着她舌头不停捣弄,津液泛滥的声响一下重过一下。宁雪哭出声,趁他分身舔吮她的嘴唇时狠狠咬他。
不分彼此味道的口腔里瞬间漫出腥味,程褚睁开眼,面色潮红撑在她上方喘气。
宁雪整个人缩在角落,明显感觉到身上的重量很快松懈下来,可她的四肢还在下意识挥舞挣扎。
逼仄空间霎时陷入死寂,程褚坐回去,“啪”
一声重重拉下隔板。
车依旧在平稳行驶。
刚才一番对抗,早已经把横在中间的花压得支离破碎。
程褚松了颗扣子,毫不吝啬扔开那把花,双眼发红,冷笑一声:“我怎幺不知道,成博宇还有喜欢看舞台剧的爱好。”
知道今天是她年前的最后一场表演,他早早从酒局脱身在剧场门口等。
可他等到了什幺?
看见她手捧鲜花和成博宇谈笑风生,足足有快十分钟的时间,才发现他。
这让他想起若干年前,他们一行人从私人会所出来,她和成博宇同乘一辆车,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人。
他怎幺就真的天真相信了他们足足有五六年的时间没有联系。
“别阴阳怪气的,这不是程总你的风格。”宁雪坐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语调冷漠。
她如今说话,真是越来越尖锐了。
程褚怔了一下,额角青筋猛跳。
顾不上眼角的泪痕,宁雪伸手去敲隔板。
“停车,我自己回去。”
语气厌恶,像是让他们的关系一朝回到三年前。
一时间,程褚彻底失智,任由不甘和嫉妒冲破心底防线,扳过她的双肩逼她直视他。
“宁雪,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竟敢背着我和暗恋多年的男人在剧场约会,还敢把他送的花带到我的车里。”
她潮湿的眼睛还是不断涌出泪,可冷厉的棱角清晰可见。
“就算我说这花不是他送的,我和他已经六年没有见面,你也不会信。所以我觉得什幺都不用多说了,放我下车。”
她越是平静,他就越狂躁。
他从来没有在一件事情、一个女人身上如此颓败过。
正是因为知道刚才站在她面前的那个男人是她少女时代倾注了所有炙热真诚的所谓初恋,所以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坦然面对她曾经对成博宇的感情。
程褚指节发力,令人绝望的酒味和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让空气冷滞。
最后,他抄起那束花砸到后车厢,花瓣瞬间飘零成泥。
可之后,他深吸了口气,像是懊恼不已,又追悔不及,用发红发胀的手不停捋自己的头发。
“你喝多了。”宁雪不为所动,瘫坐在原地。
他沙哑出声,“明年年底的婚礼,你是不是不想如期举行。”
过了一会儿,耳畔如雷的心跳声中,响起一个沉静如水的声音:“那就取消吧,我们需要冷静一下。”
不知道什幺时候,车已经停了下来,宁雪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拉开车门。
连伞都没拿,她站在路边钻进一辆刚好停下的出租车,扬长而去。
隔板被打开,司机慌张解释:“红灯……”
程褚重重瘫坐回去,摆了摆手。
*
顾盛廷和范媛媛在ae周年庆上相遇,对方主动钻上他的车。
顾盛廷没说什幺,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
范媛媛知道他近年关应酬多,收尾工作也多,满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那天晚上在银色海岸,连她都没注意到他是何时推门走出去的。
后来再见他,是会所发生暴乱之后,他身上有伤,表情阴鸷,也根本没管她,火速驱车离开。
她连他是不是为了叶一竹打架都无从求证。
快到范家的时候,顾盛廷清醒过来,瞥了眼地上的大包小包,主动问了句:“都买了什幺?”
范媛媛去ae前在和朋友逛百货大楼。
“给叔叔买的皮带,给阿姨买了一条丝巾。”
她笑得有些腼腆,小心思被他戳破,脸烧得滚烫。
顾盛廷发笑:“你这殷勤献得有点早。”
范媛媛表情一僵,片刻后又听到他说:“都是给我爸妈的东西,范董和范太太估计会有很大意见。”
听起来是调侃,可他神色寡淡,没什幺笑意。
车厢陷入沉默,开车的卫州都忍不住擡眼看了眼后座,心里直发慌。
顾盛廷若无其事,忽瞥到她脱下来放在手边的大衣。
他随手拿起来打量,“你这件衣服就挺好看……”
话音刚落,他就瞥到上面“lii”的logo
眼波流转间,他修长的手指收拢,不动声色将衣领翻过来。
“什幺?”
原本范媛媛心如死灰,可听到他的夸赞,又满眼期待转过头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夸她衣服好看。
顾盛廷的笑很轻很薄,替她整理好大衣的同时看向她,说:“我说你这件大衣就不错,我妈应该会喜欢。”
把范媛媛送回家后,顾盛廷一时没有开口要去哪里。卫州也不出声打扰他,默默从内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最近天普的确事务繁忙,顾盛廷黄毛小子一个,面对股东会那帮老东西明里暗里的施压,他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排除异己,好施展他构建全新的、年轻的商业宏图计划。
有时候他几乎整天泡在公司,燥暖的办公室里充斥着呛鼻的浓浓烟草味,烟灰缸堆积满烟头。
他整个人变得很阴郁,有时候下巴长出隐隐的胡渣也全然不加理会。
走颓废风,但对工作的严苛程度丝毫不减,他的个人形象全靠天生蛊人的一副好皮囊支撑着。
于是天普上下又开始热议:顾总是不是被甩了。
卫州其实也很好奇,甚至他的猎奇心更重。毕竟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家老板为谁打架受伤、为谁拼酒、最近都和谁约会的人。
那天晚上到二楼后座接人,卫州远远看到路牙石边有一对养眼的男女。
他们一样矜傲、淡漠、又仿佛冷血。但令人惊艳的皮囊之上,隐约浮泛有颓靡之风。
顾盛廷穿白衬衫但身上挂彩;女人一身黑,敷淡妆但红唇妖娆。
虽然他们是成熟耀眼的都市男女,可两人并肩而立,怎幺看都像校园时代最惹眼、最般配、人人惊羡的小情侣。
谁能想到,在公司杀伐决断,在名利场随性风流的顾盛廷,在一个女人面前,像一个真正的少年。
“是不是去叶小姐那儿?”
卫州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顾盛廷似乎在走神,轻轻转着手机。今天为了出席ae周年庆,他刮了胡子,头发抹了发胶,大衣下是简贵的高定西装,整个人冷淡如斯。
顾盛廷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笑着的:“你小子挺上道。”
卫州跟着笑笑没有说话。
就算关系再好,他也还是不敢过多枉自揣度顾盛廷的心思,更别说他和各色各样人或明或暗的关系。
毕竟,他平时还是和范媛媛打交道的时间多,生怕自己知道得多了,会在范媛媛面前露出马脚。
沉默间,紧闭的车窗外似乎也能听到邪风涌动的声音。顾盛廷突然淡淡开口:“这样是不是显得我在背着她和范媛媛偷情?”
冷不丁的发问让卫州心里一颤,因为他很少听到顾盛廷会用这样的语调和他说一些听起来很尖锐的话题。
手不自觉握紧了方向盘,他一直在暗自咀嚼这个问句,最后如实回答:“哥你和范小姐还没有确定关系,去哪儿都是自由。”
就算他们是男女朋友甚至是夫妻,顾盛廷往外跑找别的女人,也是自由。
卫州轻舒了口气,觉得自己的答案没毛病。
后座沉默了许久,卫州从后视镜看到顾盛廷低头点了根烟。
黑暗中,他仰着头,嘴角是扬起了弧度的,但状若悲伤。
“我和她,十七岁就认识了。”
*
K.fashion早就为自己铺好了后路——如果和ae合作不成,他们就会投入更多的精力进军日韩市场。
叶一竹主动请缨前去日本与潜在合作方进行会谈。
正好刘圻梅想放松一下心情,于是在叶一竹回美国一个礼拜后,母女俩又从纽约飞到了东京。
临近中国的新春佳节,作为邻国,日本大街小巷的节日气氛也格外浓重。
可叶一竹没有心思游玩,更没有心思在异国他乡过春节。和先行到达的日本同事取得联系后,叶一竹立马向她打探了华杰出事的那个会所。
“难得和我出来旅游一趟,你就不能将就下我?”
其实很久以前开始,她们母女之间,似乎就是刘圻梅更依赖叶一竹。
这种变化无知无觉。
这七年在美国,母女俩相依为命,叶一竹在刘圻梅面前也收敛了些锋芒。
“哎呀,又不是不陪你玩。我都和奥莉说好了,等后面我们见过会长,她就带我们从东京玩到北海道。”
叶一竹忙着戴隐形,刘圻梅知道自己说什幺都没用,也懒得和她费口舌。
“你们两个女孩子注意点。”
虽然知道这个女儿就是在酒吧泡大的,刘圻梅还是忍不住唠叨。
叶一竹急匆匆套上羽绒服,安抚她:“我们可是从美国过来的,谁玩得过我们啊……走了啊!”
话音匆匆遗落在房间内,刘圻梅欲言又止,所有话都堵在了喉间。
偌大的套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空得人心惶惶。刘圻梅走到阳台,居然能看到遥远夜空升腾的烟火。
在中国人的既定认知里,湿冷的季节代表万家团聚的时候。
每年除夕夜,她都会收到叶集扬的祝福短信。
只有一句话:新年快乐。
他明明是个很会花言巧语的男人,可化作文字,好像千言万语,都会变得简练、冷静。
就像年轻他疯狂追求她的时候,每次分别的夜晚,他都会给她一张纸条。
一年多,将近四百张纸条,上面都只有一句:晚安,好梦。
没有哪个年轻女孩面对一个风趣又温柔的男人如此用心的深情时不会被动摇。
即使她的妈妈曾经告诫过她:叶集扬的爸爸就是个花心大萝卜,欠了一辈子风流债,所以叶集扬也会是这样的男人。
她又何尝没见识过。
年轻时候的叶集扬,拥有体面的工作,英俊的面容,懂浪漫,有情调,走到哪里都是女性眼中的焦点。
可他对她说:他对每一个女孩子都说过情话,却只想和她结为良缘共度一生。
那时候,她真的相信自己可以改变他,也信了他在自己父母面前请求他们把自己女儿嫁给他时真挚郑重的许诺。
这一嫁,的确是让她大半辈子都满载荣光,享尽富贵。
可那些可以回味的甜蜜时刻,竟然在脑海中搜寻不到。
叶集扬一直是不想离婚的,如果不是她坚决,今年甚或是下半辈子的每一年,他们一家三口都会坐在一起看春晚、吃年夜晚。
哪怕一年到头,真正团圆的日子也就只有这两天。
在叶一竹很小的时候,就有人劝她离婚再找。
可她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不仅仅因为她虚荣好面,或许更是因为她仍对他怀有少女懵懂的春心。
真正下决心离开,是因为所有的情感都已经被消磨耗尽。
刘圻梅站在阳台,直到烟花散尽,才惊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
“你在想什幺?”
奥莉在美国长大,却是中日混血,中文说得很好。她感觉叶一竹来到日本后就闷闷的,不如在纽约时奔放开朗。
“日韩市场我们势在必得,你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以为叶一竹对被lii击败的事还耿耿于怀,奥莉就劝她出来玩、放开玩。
叶一竹知道她一片好意,长舒了口气。
“今天是中国的元旦,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陪着我妈。”
奥莉虽然有中国血统,可完全是西式思想。听到叶一竹的话,她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我的上帝,我以为你已经是半个美国人了。”
毕竟全世界恐怕只有中国人的思想里有与生俱来的传统文化沉淀物。在美国生活七年,叶一竹才醒悟原来自己之前的家庭氛围并不算冷漠。
叶一竹扶额笑了笑,感叹:“也许是我真的没有那幺年轻了。”
她越来越觉得,是不是要多抽些时间陪陪刘圻梅。
“噢,朋友,你才不到二十六岁。”奥莉用手按住她的肩膀,鼓舞她:“没关系,等下到了夜店,你就会原形毕露了。”
她们原计划是要去华杰出事的那个夜店,可谁知道那里今晚的座位全都被预定完了,叶一竹也就只好推迟计划。
奥莉在日本生活过一段时间,呼朋唤友,今晚会去夜店玩。抵不过他们的热情邀约,叶一竹也好奇日本的夜店会是什幺样子,所以还是按照原计划出门。
其实全世界的夜店都大同小异,只要进入了那个空间,不管你是什幺肤色,讲什幺语言,很快就会被音浪、酒精迷失神智,不分彼此。
叶一竹对这种场合里的所有流程都驾轻就熟,只要有一个熟人在场,她就可以完全撒欢。
所以没用几分钟,她就彻底和那群日本人打成一片。喝酒、划拳、蹦迪,震动昏暗的光影,逼仄空间里浓杂的气味精准刺激神经,很快就让叶一竹忘记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和这几个月来经历的一切。
他们几个女生在玩游戏,输的人要立刻走到旁人指定的一个异性面前用非母语去搭讪。
奥莉的朋友兴奋拍桌,“我有一个提议,如果能把男人拉到这里来喝一杯酒,下一局就可以免死。”
一呼百应。
“日本女生也不全都是卡哇伊嘛!”叶一竹凑近奥莉的耳朵调侃。
奥莉笑着说:“她们玩起来可一点都不比美国佬low,这都算小儿科了。”
叶一竹吹了声口哨,挑眉表示期待。
此时的她根本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幺。
在玩游戏这方面,大多数时候叶一竹都是得到老天眷顾的,从十几岁到现在,她几乎没有点背的时候。
可上天偏偏让她今晚走霉运。
“Oh my god!”
眼睁睁看着自己骰子的点数成为全场最大,叶一竹有些崩溃,用手抱住头。
可就连刚才还和她一起说悄悄话的奥莉都加入了起哄行列。全场由参差不齐的呼叫渐变成整齐划一高呼她的名字。
“Kristen!Kristen!”
连周围的人都凑过来加入他们的呐喊。
“Ok,Let\'s do it!”
扭扭捏捏本来就不是她的个性,她也不想在日本夜店被拉入“玩不起”的黑名单。
她承认,在确认自己输掉游戏的瞬间,想起过顾盛廷。
可大脑很快就被音响热浪冲刷得什幺都不剩。
叶一竹爽快作风让大家的游戏体验感更上一层,其中一个大胸女很早就有看中的目标。
在叶一竹蓄势待发之际,大胸女站到卡座上遥指舞池边缘的一个背影。
“Look, that\'s the guy. We\'ve been watching him for a long time.”
“Kristen,only you can conquer him. Go!We trust you!”
……
叶一竹不得不承认,这群日本娘们儿太会蛊惑人心了。
她也的确有这个自信。
看背影,是个好玩又多情的男人。
她向来很擅长也很知道如何可以搞定这样的男人。
连妆都不用补,她拨了拨长发踩着高跟鞋从容不迫穿过拥挤人群朝舞池走去。
“先生您好……”
刚才临场学了简单日语,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掷地有声又带点暗示的魅惑语调就这幺说出口了。
可看清那人的脸,她连发出声音的能力都瞬间丧失。
“小姐,请问有什幺事?”
谭中林的日语说得很标准,吐字清晰,脸上的怔忡一晃而过,嘴角立马扬起浅浅笑意,像午夜酒场的绅士。
*
卡座那边一直传来奥莉她们的叫喊和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叶一竹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些无奈表情。
“走吧,看来你又得帮我一回了。”
说完她走了两步,看似潇洒,可还是不禁忐忑地扭头看谭中林会不会跟上来。
谭中林身形未动,似乎没有任何上前的意思。
“Come on!”
叶一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手把他拉过去。
恰好高潮的鼓点震耳欲聋,她试图用现场的氛围感化他。
快走到卡座前,叶一竹实话实说:“这是认识的人,你们确定不要换一个对象吗?”
只可惜,那些女生看到谭中林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她略显苍白的话瞬间被欢呼声淹没。
只有奥莉过来搂她的肩,笑得意味深长:“姐妹,和熟人一起岂不是更有游戏体验感。”
叶一竹翻了个白眼,恨不得脱口而出这就是她在中国巴巴舔了两个月的ae总监。
不过以奥莉的个性,十有八九她会觉得更刺激。
如果是熟人倒还好,关键是她和谭中林根本算不上朋友。
而且银色海岸出事那晚,他们似乎连最后一点体面也撕破了。
只不过后来谭中林主动联系她提前告知ae的最终选择,让叶一竹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如果你知道他是谁,就不会在这里幸灾乐祸了。”叶一竹一脸怨气,跨过跳脱的人群走回自己的座位。
拿酒的时候,她忍不住看了眼正被围攻的谭中林,突然也有些好奇,在这种场所里的他会是什幺样子。
他们接触的次数并不算多,而且因为ae以及那晚在酒店门口,叶一竹单方面认为——再次面对他的时候,有些无所适从。
可谭中林在灯红酒绿中的样子和平时实在是大相径庭。
脱掉了经年不变的西装,他一身休闲打扮,手腕上依旧佩戴名表,站在一群热情的日本妹妹中间丝毫不怯场,从善如流。
明明他是被临时拉过来的陌生人,可手里拿着一杯伏特加,身姿挺拔,笑容明朗又迷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日语,仿佛这里是他的主场。
他的眼神飘过来,叶一竹急忙收回视线镇定自若饮酒,心里祈祷这群人最好忘记了游戏内容。
可那群辣妹就算是对谭中林很感兴趣,也不忘欢呼着把谭中林推到叶一竹身边。
“Kristen!Kristen!”
叶一竹放下酒杯,咬了咬唇,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中文说:“我不认为谭总监能玩得这幺开,要不跟他们说明一下情况?”
说话间,奥莉已经把满得快要溢出来的酒杯摆放到他们前面。
叶一竹骂了句国粹,眼神锋利扫过去。
他们的卡座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忽然,她的视野里出现一只线条流畅的小臂。
随着谭中林主动伸手去拿酒杯,音浪更上一层。
“能来这种地方玩的,Kristen小姐为什幺会觉得我玩不起呢。”
他的语气充满挑衅,叶一竹微微一怔,在暗影中盯着身边这个有些陌生的男人,觉得他黑色眼睛里缓慢浮动着流光溢彩。
谭中林拿了个空,因为叶一竹先他一步夺过了酒杯。
她一手撑在皮座沙发上,翘着腿,露出白皙光滑又细长的曲线,姿态冷媚,升高音调用英文开口说了句什幺。
谭中林勾着嘴角低笑,慢慢收拢落空的手,漫不经心躺回去,望着她徐徐开口:“我也是。”
在哄闹嘈杂的环境里,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有一种魔力。那种历经世事、阅人无数沉淀下来的笃定沉着,配上那张英朗的脸,让喜欢成熟男人的日本女人嘶声呐喊。
谭中林眼中盛着若有若无的笑,目光一敛,拉着叶一竹纤细的手腕往前靠了一些。
她手腕上的金色链条滴溜溜的,晃得人心神荡漾。
靠近他的时候,叶一竹心跳没有太多波动,只是想借着舞池那边传来的阵阵狂响在众目睽睽下完成任务。
他们像逢场作戏的男女,一个风流多情,一个妩媚多姿。
叶一竹先用两瓣红唇含住一边杯子边缘,微微低垂眼眸,大片晕染的闪光眼影撩人心动。
用这个姿势去就他着实有些费力,她下意识用手攀上他胸前的领域,微不可见皱了皱眉,心里还在埋怨他一看就是新手,不知道怎幺迁就她快点结束这磨人的游戏。
奥莉在旁边用中文提醒谭中林主动一些,大家虽然听不懂,但都心有默契哄堂大笑。
整齐划一的呐喊又横空出世。
“抱住她,抱住她……”
叶一竹擡眼的瞬间,那张近在眼前的俊脸变得有些模糊。
不过两秒钟的时间,她的耳畔骤然炸开尖叫,以及深刻感受到自己的腰被一股温实力量恰到好处地搂住。
谭中林稍微坐起来一些,俯低下头去就她的高度,然后张唇含住另一边的杯缘。
杯子没有液体充满的地方很快就布满白雾,两人一呼一吸间,温热的雾气忽隐忽现。
很快,叶一竹的鼻端就全是他的气息和灰色香根草的后调浅香。
叶一竹承认自己判断失误。
他实在是太会玩这种游戏了。
要控制杯子的平衡又要喝到酒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很快,叶一竹的咬肌就有些累,为了喝到酒又不至于把杯子全都抢过来,她上半身不自觉往前倾。
期间,谭中林也总是迁就她的发力方向,不断把身体坐直,还会把杯子的角度往她那边倾斜,看到她的喉头滑动,他又专注到自己这边喝下一大口。
但视线从未从她脸上挪开过。
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又无比漫长,叶一竹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结束时,谭中林腾出一只手轻轻把杯子从两人口中拿出来。
叶一竹下意识长舒口气——全是高度烈酒的醇香。
她拼命汲取空气,让濒临缺氧的大脑尽快回归平静。
胃里有气液往上涌,很呛鼻,她用手捂着嘴轻咳几声,横在腰上的手毫无察觉上移一些,若有似无地轻拍了拍。
之后,谭中林不着痕迹腾出手,正坐身子,将酒杯倒扣,没有一滴多余的液体漏下来,那群人才肯罢休。
在一片欢呼声中,那群女生争先恐后坐到谭中林身边,七嘴八舌劝说他留下来。
叶一竹很自觉坐到另一边,拿口红出来补妆。
奥莉激动地坐到她身边。“他很会啊!”
“你也喜欢这一款?”
叶一竹望着镜子,余光瞥到有人往刚才他们用过的杯子倒酒,谭中林像是全无察觉,拿起来,两瓣唇精准地与上面残留的红色印记重合。
她耳根这才开始发烫。
“我完全同意,他真的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