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言不发只是听他幽怨的呓语,伏在床上以柔草之姿承其倾覆,最后被他抱在怀里时,体内的酸痛阵阵地奔涌,她低声询道:“你在害怕吗?”
他没有说话,只把她搂更紧。
等到了睡觉的时候,迟樱没有钻到他怀里,而是向他伸出手臂,语气很是温柔:“聂桓……你过来,今晚我抱你睡。”
聂桓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警惕去凝她双眼,而身体早已诚实地靠了过去把脑袋埋在她胸前,她的手臂环着自己,她发肤的香味从四方围拢将他吞没。
深处隐秘的顾忌在她抚摸他头发的指尖被捻息,他手臂终于圈上她身,安心地舒了口气。
迟樱说:“要不要听睡前故事。”
“嗯,讲吧。”他抚摸着她的大腿,想自己方才一定把她弄得很痛,但搜肠刮肚也并无懊悔,在心底默默安放顽劣。
“从前有一对夫妻,他们结婚好几年才怀上了一个孩子,妻子怀孕的时候很想吃莴苣,于是天天觊觎他们邻居家菜园里的莴苣,可是他们的邻居是一个可怕的女巫。”
聂桓猜到她讲的是莴苣姑娘,一个歌颂自由和爱情的童话。
自由和爱情,他琢磨这两个词,不禁抿起唇沉默地听着。
“妻子想吃的不得了,于是丈夫只能去偷女巫的莴苣,一两次还好,直到有一次终于被女巫发现了,女巫很吝啬也十分霸道,后来带走了他们生下来的女儿,把这个女孩带到一座森林里的高塔里生活,像母亲那样对她好,但女巫不许女孩擅自离开高塔。”
迟樱绘声绘色地讲着。
聂桓又忍不住想,女巫指的是他吗……
他还是继续听,脸色愈发沉闷。
“有一天,有一位王子无意间发现了高塔和在窗边梳头发的莴苣姑娘,他对她一见钟情,于是在塔底下喊,美丽的姑娘,请你把长长的头发放下来,让我上去和你见一面吧!然后莴苣姑娘对他说,”
迟樱那语调悠然的声音陡然坠温,吐出一个字:
“滚。”
聂桓忍不住擡头看她,她平淡的脸上看不出什幺特别的情绪,接着她把结局告诉他:“最后莴苣姑娘和女巫永远生活在了一起。”
说完她亲亲他的额头,“讲完了,晚安。”
他怔怔地盯着她,而她已经闭上眼准备入眠。
“这是什幺版本的,我怎幺没听过?”
“我的版本。”她解答。
聂桓被哄得心里明亮畅快,“结局真好。”
“我一向不喜欢坏结局的。”
“那你眼里什幺是坏结局?”
“坏人死了,而好人还活蹦乱跳。”
她的声音软软的轻轻的,带着即将沉睡的朦胧,说:“我总是很喜欢故事里的坏人。”
“那你喜欢我吗?”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求证。
“那你是坏人吗?”
她什幺意思,聂桓不由得蹙眉:“难道我还不算?”
迟樱忖了一下,“嗯……算你是吧。”
“你喜欢我。”
“行,行。”她真是困,不然一定奉陪到底。
最终两个抱在一起,各有各开心的,睡着了。
……
……
时间过得真快,他们一个十八了,另一个也快成年。
当椅子快要抡到聂桓身上的时候,迟樱过来挡在他面前。
她抱着聂桓,泪水模糊地看向聂诚:“叔叔,不要打他,是我勾引的他。”
此刻被护在身后的聂桓心里一团糟,她真是心狠手辣,演这出来作弄他。她不过是闲的没事干,只是想看他如何对峙强大的聂诚。
行啊,既然她要拱火,那他便再烧旺一点给她看。
“爸,你成全我们吧,她肚子里怀了我的孩子。”聂桓把她拉到身后,学她演了起来。
迟樱擡脚踢他的小腿,她才没怀孕!
聂诚听后愣了愣,额头青筋暴起,瞪着聂桓痛骂:“聂桓你这个畜生!她才多大,你就让她跟你上床!”
“看老子今天不打断你两条腿,王八蛋!”
他又尽力放缓语气告诉聂桓身后的迟樱:“小樱你别护着他,到楼上去。”
他有万般愧疚,无法擡头看向女孩,沉声:“叔叔对不起你。”
聂诚对于两个孩子的越轨,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聂桓这兔崽子诱骗了迟樱,现在还搞出来了一条人命,真不愧是他的好、儿、子,他气得头昏脑涨。
他该如何面对迟琳?
幸好她今天没有在家,不然聂诚不把聂桓打死都没法向她交代。
迟樱乖乖地点点头,转身噔噔噔跑上了楼,在无人注意的楼梯口朝下面的聂桓吐了吐舌头。
你自己玩吧,我不管你了,谁让你乱说话。
聂桓见她走掉了不禁气得想笑,算了,本来就是他该处理的事,烂摊子就由他收拾吧。
紧接着他结结实实挨了聂诚打过来的一拳。
他嘴角噙着血,双眸镇定如老练的猎者,看着自己的父亲,脸上毫无惧意。
聂诚胸闷,扯了扯领口,点燃一颗烟坐在沙发上,无言地深深吞吐白雾。
空气弥漫硝烟,紧张沉重的氛围正在试图挤压撕扯两个人的神经。
任凭烟灰落在昂贵的真皮上,这位父亲冷冷地说:“给你一年陪小樱把孩子生下来,然后你赶紧滚去留学。”
聂桓早已料到他会这样打算,替他接着说,“然后你给孩子做个身份,再由你们领养?”
聂诚忍不住睨他一眼,这混账东西脑子还是这幺好使。
“那还能怎幺办?你让她打胎?”
“不可能,流掉更伤身体。”少年十分坚决。
聂桓正值青春期,多余的荷尔蒙无处安放,对性有着懵懂和向往,在这情况下身边又恰好有这样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孩,他们又天天在一起,给了他机会,他便一时冲动犯了错。
会是这样吗?
“其实她没有怀孕,我不过想逼你同意我们在一起。”聂桓懂得及时止损。
又是一番沉默。
倍显沧桑的男人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舒缓,“儿子,你真的爱她吗?”
听见这个问题,聂桓无法自抑地苦笑,吸气时胸腔在颤痛,只因他的心上已是一道伤疤烙着另一道伤疤。
“爱啊,真的很爱。”
他轻轻抚摸这满目疮痍,乃至珍惜。
“那她呢?”
聂桓滞涩的目光伸向沙发上的男人,他发现此刻那里并不是他父亲,而是他自己。
他反复于舌尖尝来,三个字的问题不难,但他一向谨慎,在脑海里斟酌许久,终于他面露轻松,对眼下所有的活物亦或死物宣布:“她喜欢我。”
她喜欢我。
对,她喜欢我,她喜欢我,她喜欢我,她喜欢我……
聂诚没问他什幺时候她说过,其实他还想多答这部分,他可以说出具体的日期以及当日的天气、甚至股市行情。
她跟别人说过,也间接在他面前承认过,虽然她的声带和咽喉并没直接的发出这些完整的音节,但这不影响什幺,他可以让她以后补上。
两情相悦,还有什幺好说的?
聂桓底气十足地俯视他的父亲。
而聂诚则是冷笑几声,说是造孽,摇了摇头,接下来说出的话到聂桓耳朵里又听着像他自己的音色,十分诡异。
“她还小,现在不懂事,以后还会遇到更多人,见识更广的世界,你能保证她一直喜欢你?”
且不说他绝对可以做到掌控她的交际与视野,问题是,她能一直喜欢他吗?
她毕竟天性烂漫,只是在烟火里游弋嬉戏,腻了便离开这于他来说是唯一仰仗的轮回。
那眸里的明毅顿时慌乱撤缩。
父子间总是有血脉里的相通,他很清楚聂桓不撞南墙不回头,所以他在心底和他通话,他说趁早收心吧,儿子,还来得及。
怎幺来得及呢,父亲,早在他看见她的一刹就已经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