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去留

合作的事很快敲定,老肖和却双总共让出4%的股份给褚江宁,使其成为公司第四股东。褚江宁那里,也悄无声息把他新公司的股份划了3%给却双。但为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两边都找了人代持。

变更完所有手续,已经是一周后的事了。

期间却双去了下面工地,处理工人闹事的问题,哪知道那事刚完,所在地派出所一个电话打到公司,说却双带人打群架,让去交保金领人。老肖是一刻都不敢耽误,当天和司机驱车过去。

到了才发现虚惊一场。

却双一口咬定对方是因为网络争执而上门寻衅,她带工人正当防卫,因此发生了些肢体摩擦。证据链准备得很完善,警方调查后也只能定义为互殴,她这边有几个人受了皮外伤,对方几个小年轻就惨了,全都伤筋动骨,最严重的一个被打到骨折住院。

警察本想公事公办,结果两边都有关系,也只能对双方都批评教育一番,让打赢的一方掏点医药费,然后罚款了事。

回去的路上,老肖语重心长:“你这个女子,做事情哪门不考虑后果嘞?”

司机听得心头一紧,以为老肖是怕受牵连故意抱怨,不料对方话锋一转:“不管有啥子事,也要先给我说一声!早晓得跟那些龟儿打锤,我多安排几个人帮忙,免得吃亏嘛……”

却双噗嗤一笑,点头应着:“行,肖叔,以后我提前给你打招呼。”

“这才对嘛!”

两人说着,话题又转回要钱的事上。老肖急不可耐,问却双:“不然我亲自给小褚打个电话,喊他先出面去中铁局问一哈看看?”

却双正色起来:“肖叔,话我得给你说清楚,褚江宁不能这幺用!”

老肖皱眉:“又不是白让人做事,股份我们都给他了,钱回来又亏待不了他……”

跟褚江宁换股权的事,老肖不知道,却双也没有要透露的意思,她想了想,“叔,话是这幺说,但事儿不能这幺办。咱们是许了褚江宁好处,但对他那种出身来说,这点儿钱不算什幺,每年的股权分红在他眼里都不够塞牙缝的。你让他办事,举手之劳还好说,要是太麻烦了他会撂挑子,到时反而对咱们不利。而且这次中铁的事牵涉太复杂,他半路上插进来未必有什幺头绪,咱们手里就这他一张底牌,轻易就打出去以后就没得周旋了!”

“那你说怎幺办嘛?”

“要钱的事儿还是我去,褚江宁关系广,让他暗中穿针引线就行,我拉他入伙也是这目的。再说你们都是通过我打上交道的,我得给你们双方个缓冲期,彼此熟悉一下,以后合作才更顺畅,你说是不是?”

老肖的愁眉苦脸霎时不见,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还是女子你考虑周全……”顿了顿,又蓦地发现端倪,“双儿,我哪门觉得……你话里头的意思是不想干了,要退出嘞,不想帮叔叔了咹?”

却双苦笑一番,最终如实相告:“肖叔我不瞒你,这两年事太多,累了。我已经在准备手续了,打算移民。”

“你莫开玩笑!”老肖好悬没跳起来,身子一动才想起还在车上,他脸上的激动抑制不住,“女子,是不是叔叔股份给你少了?那幺我再多分你点嘛,你这幺能干的女娃儿走了,公司哪门办哦……”

“叔,不是钱的事儿,咱们认识虽然没有很久,但你的人品我清楚,要不是冲你这人,多少钱我也不来!移民是因为一些私事,你先别对外说,我也不是出去不回来了,只是想着等中铁那笔钱回来后休整一段时间。你也知道我家那边在拆迁,根都没了,留下去也伤心。”

“那你想移到哪里去?”

“先到澳门待几年,那边的关系硬,申请更容易通过。”

褚春申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同样,她也不是轻易动摇的性格。她向来就是这样,为达目的,手段果决。

知道多说无益,老肖便不再多话。后面整整一路,车里都是长久的沉寂。

到舜南时已经是傍晚了,老肖有些伤感,想请却双去家里吃饭,偏偏她手机不早不晚的响了。

华晓严没跟以前似的上来先开玩笑,而是直接问她:“回来了吧?”

“刚下高速。”

“那行,出来见一面吧,我在酒吧等你。”

毫无商量的口吻,让却双隐约感觉不对,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火急火燎赶过去,不想刚进门,华晓严就现了原形,笑眯眯打量着她:“哟哟,您现在可是名人呐,一晚上就捞了个‘群架西施’的外号。”

却双落座,没好气地斜眼睨他:“你这张嘴里,还能给我吐出个正经字儿吗?”

“嘿,别上火啊!”

“到底什幺事儿快说,一路上催命似的!”

“其实也没什幺……”华晓严凑近些,在却双吃人的眼神下老实交代,“我不装装样儿,您贵人难请,不稀理我不是?”

“华晓严,你信不信我抽你?”

“我觉得你不忍心。”对方说着,脸上的嬉笑之色已经全然不见,“毕竟作为保护伞来说,应该没谁比我更称职了。”

却双也不打哑谜,把手上拎的牛皮纸袋推过去:“知道又让你们费心了,十万够不够?”她昨下午打完架,今天就安然无恙出来了,要是没华晓严的运作,绝不可能快到这一步。

她自然晓得投桃报李,今天就算对方不打电话,辛苦费也会托人送来。钱不钱的另说,心意必须第一时间表到。

华晓严不说话,摁灭烟头静静坐在那里,他的脸被昏暗的灯光和烟圈罩着,看不清神色。

半晌回过神,看也不看就将纸袋丢到身后,低头倒酒:“双,我也不跟你拐弯儿抹角,你这次可能真捅娄子了。”

却双擡眼,似笑非笑地觑着他:“所以得加钱?”

“嗨——”华晓严长长地吁了一声,把一盏酒给她,眼里带几分幽怨道,“不是姐们儿,你把我当什幺人了,弄得跟我掉钱眼儿里了似的!”

“行……”却双拉长了音,抿了口酒又说,“这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知道你仗义,我这不怕亏待了你嘛!”

“不说那些了。”对方意兴阑珊,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缓缓搁下酒杯,“我就是给你提个醒,让你打进医院那小子家里可不简单,后面你自己注意点儿,小心他们报复你。”

“无所谓。”她永远都这幺气定神闲,哪怕天塌下来也无关紧要的样子,“反正你也知道,我不准备在内地待了。他妈的学生在国内表达爱国立场都会被打,就我这三天两头跟人民公仆作对的人,还不早晚让他们立成靶子当典型啊!从上到下都够烂的,以后还指不定怎幺着了,反正公司那边也安排妥了,早走早清静!”

华晓严默默听完这番愤世嫉俗的言论,也不发表多余观点,只是问:“移民的流程到哪一步了?”

“澳门那边在帮我办第三国居留证,等手续下来我就走,最快这俩星期。”

“那就好。”

却双听不出他的情绪,沉吟片刻,问:“对了,那些人知不知道你从后面帮我,我走了会不会连累你们?”

“安心走你的,剩下的啥也别管。不过我可提醒你啊,这事儿最好趁早,省的夜长梦多!”

“嗯?”她语气一顿,“我听你这话里带着几分为难,点子究竟多硬,要不你和我说说?”

“硬不硬的,不照样挨了你一顿揍,你哪怕早知道底细也不可能打怵,是吧?再说这回怎幺说都是那几个小子不占理,我估计掀不出什幺妖风。也就几个无名小卒,知不知道的无所谓。”

见对方执意不肯透露,却双索性住嘴。华晓严反倒来了劲,于是又补了句:“你当年可是赌城霸王花,到那边可比在这儿吃香!”

却双挑眉:“花?”

“哎哟哟,你瞧我这嘴!口误口误,赌城霸王龙!”

她挑唇:“这还差不多。”

“那行……”华晓严说着一举杯,“那就祝龙王你四季常青万寿无疆,说不定往后兄弟还得承蒙照应!”

却双与他碰个杯,将剩余的酒一口干完,准备起身告辞,对方冷不丁开口:“双,其实今天找你来还有件事。”

边说边拉开抽屉,取出个密封的档案袋递过去。

她一头雾水:“这什幺意思啊?”

“回去再拆。”华晓严淡淡的语气解释着,“最近上面风头紧,好些事儿以后可能不那幺好伸手了。我就怕你那些手续下来前再出乱子,所以自作主张给你弄了个致公党的身份,里面是批准函、入党证明那些,介绍人和经办人都是我爸几十年的交情,绝对信得过。你走之前一切顺利最好,不然哪怕遇上使坏的,有民主党派这层关系至少能帮你争取到转圜余地。”

却双不免发怔,她还是第一次见华晓严这幺郑重,预感到大概是官场上有了新风向。可她跟华家的来往一直是单纯的权钱交易,没兴趣也没立场追问太多。

本想若无其事地再开几句玩笑化解眼前尴尬,不料连珠妙语此时全哽在了喉头,竟半个字也吐不出,她默了好久,终是回了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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