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 撷花摘叶(十二)

历经两个星期比打仗还要鸡飞狗跳的筹备工作,小公主的诞辰宴顺利举办了。

宾客陆陆续续入席,艾达陛下和莉娅爵士坐在大厅后方,接受人们的问候和祝福。来自邻国的公主或王子好奇地凑上前,都想看看百合花小公主粉扑扑的脸。问候过的宾客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是在指定席位上享用美餐,或者站在舞台附近欣赏表演,或是热切地交谈,音乐声、笑声、闹声交织,一派祥和的景象。

宴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爱丽丝和莱维娜不敢松懈,留意着宴会大厅的每一处细节。

寻光乐队表演完,坐到指定席位上休息用餐,不一会儿就被歌迷围了起来。她们又惊又喜,闪光甚至怀疑是不是在做梦,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五年前。

五年前,哪怕受当地赫赫有名的伯爵之邀到场表演,除了结束后礼节性的掌声,不仅再无人问津,还要领受古典合唱团成员的羞辱,表达抗议后还被以扰乱会场之名赶出了伯爵府。

而今,她们却在王宫大厅,被在王宫工作的精英们环绕,听这些受过优异教育的年轻人花样繁多地表达喜爱之情,怎能不怀疑仿若身处一场大仇得报般的爽快梦境呢?

是艾达陛下和莉娅爵士营造的良好氛围,也是爱丽丝——那个工作时严肃得无趣、平时又让人感到可爱的女人——给与的机会。

穿过挤成一团的歌迷,闪光偶尔捕捉到爱丽丝的身影,她在为尚未登台的节目东奔西走。好像是两个节目在时间衔接上出了点问题,她急急忙忙地往下一个表演团队赶,不小心崴到了脚。闪光“腾”地起身,把乐队成员和歌迷都吓了一跳。

“哇,怎幺了闪光?”鼓手香侬跟着起身,转去她看的方向,但那里没什幺值得注意的。

“啊,没。”

顾不上崴到的脚,爱丽丝只是一心完成工作。

她也应该专注于自己的工作。而乐队的工作之一,是适当地服务歌迷。

闪光微微一笑,说:“刚刚看到一位女士快跌倒了,还好已经得到了帮助。不好意思,有点激动了。”

意料之中,她的回答推起了歌迷的一波小高潮,也收获了来自同伴的白眼。

鼓手香侬勾过闪光的脖子,凑近她低声说:“什幺时候学的技能?用得很好,自己收场。”

“乐队营业有你一份啊香侬,休想逃。”闪光保持微笑,舌动嘴不动地回敬道。

两人还在互相较劲,右侧的歌迷突然让开一条道,一个一身纯白的人走了过来。看见她,闪光面色微变,跟暮光交代了几句,便和对方往远离乐队的地方走去。中途,两人调了个方向,走向长廊,长廊的一根石柱后,站着另一个一身纯白的人。

不必细看也知道是谁。

领队和闪光越走越近,琳达的心也越悬越高,也越想越气。

为什幺!为什幺!都五年了,为什幺不放过她!她们不是演出了吗,而且是在陛下的面前?要名有名,要利有利,还有什幺不满的?烦死了烦死了!

闪光来到了琳达的面前。领队和琳达一起向闪光鞠了躬,领队说:“很抱歉我没有及时了解过去一些情况,琳达女士把她曾经冒犯过您的事情如实交代了,请允许她向您道歉,也希望她能取得您的谅解。”

“非常抱歉。”琳达端端正正地道了歉。她可练习过无数遍呢,弯身的角度,诚挚的语气,还有悔过的表情,不会有人看出破绽。

装得可真像那幺回事。

面对眼前这个低头认错的人,闪光真想扒开她的皮,给所有人展示人心可以虚伪到什幺程度。但是她惊讶地发现,她对琳达已没有了重遇之时冲动上涌的火气。此刻,她心如止水,琳达的假意,拙劣的表演,全都不值一提。

“都过去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闪光感到心上一层阴霾被吹散了,她又可以跟不怕虎的牛犊一样猛冲直撞了。一些美妙的音符漂浮在胸口,她再也不会因为怨愤而将它们掩埋。

但她一点也不想看到琳达因为成功蒙混过关而得逞的样子,因此不等对面俩人回应,就走了。

她心潮澎湃,想立刻见到那个帮助她解开心结的人。她想感谢她,有好多话想说,想抱抱她,想被她拥抱,想和她心灵交汇,还想——!

“因为我们没有好好分手。”

为什幺突然冒出这句话?

这是一种陌生的感受,闪光放慢了脚步,想要理解自己的内心。

因为没有好好分手,对方没有放下,所以还对她百般纠缠。

——是我的话。

又来了,又是这种奇怪的念头。

不仅思绪,闪光的视线也被站在大厅另一侧的爱丽丝吸引了。她正跟人说话,说话的人是纠缠过她的前……女友?伴侣?情人?那人身边跟着一名少年,她的手搭在他的腰上,关系不一般。可是那名少年……天哪,他也在用眷恋的目光看着爱丽丝女士!

怎幺?因为她们勾搭到一起了,所以都失去了心爱的爱丽丝女士,是吗?

很碍眼。悔恨也好,留恋也好,渴望也好,阴暗的心思也好,都很碍眼。

——是我的话,绝对不会让她失望。

舞台上,最后一场演出正在谢幕,人们从舞台周围向三面散去。

闪光成为移动的人群中独特的一员,她的目的地是爱丽丝的身边。

暮光老早就瞧见莫望了。刚刚莱维娜过来打招呼,他特意问她正缠着爱丽丝说话的人是谁,得知了艾格尼丝和莫望的名字。

真好懂啊。

暮光远远地打量莫望。

跟我差不多大吧。

他也注意到莫望和艾格尼丝过分亲密。

跟了一个,却想着另一个?

暮光的心里生出了轻蔑,转而去看爱丽丝。

她肯定发现了他的心意,但她视而不见,刻意忽视。

活该。

同为男性,暮光当然清楚莫望真正倾心的是谁,也隐约猜到他可能出于某种原因而不得不陪在一个“性骚扰者”身边。

但,那又怎样?就是活该。

明明自己也还没入爱丽丝的法眼,暮光却有一种得胜者睥睨败犬的快感。

他没有资格嫉妒和爱丽丝在一起过的艾格尼丝。

但可以尽情贬损不被爱丽丝放在眼里的莫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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