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常相见 短篇随笔(原创)

(这是读高中的时候上数学课的产物…)

警局里闹哄哄的。

有些秃顶的警察接起报警电话,说是火锅店有两名醉汉打了起来。

许念看着站在墙角的李南屿说:“打架斗殴,先拘留24小时。”

“许警官,没必要吧。”旁边有警察小声说。

她抿住嘴,“那就12小时。”

不知是否真的是因为入夏,人心变得浮躁的缘故,最近发生的民事纠纷犹为多。警局每天比赶集还热闹,作为劳模的许念自然不可能偷懒,她永远都是局里最后一个回家。

把手头的事情忙完后早已过了晚饭点,她自觉有些饿,便到7-11便利店买了一杯关东煮。

滚圆的鱼丸在猪骨熬的高汤中沉浮,她用竹签叉起,还未来得及放入口中,男朋友就打来了电话。

两分三十八秒里,男朋友变成了前男友,许念恢复了阔别两年的单身生活。可能因为两人常年异地,很少见面,很奇怪,她并没有想象中那幺悲伤。相反在前男友道歉时她分神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一份报告没有写。

“出去以后不准再闹事,凡事遇到,先忍忍....听明白了吗?”

同李南屿一齐闹事的几人参差不齐地回答许念,只有他一人直勾勾地看着她,没开口说话。

许念被这过于赤裸的眼神盯地浑身不自在,“最边上的,你听明白了吗?”

“阿姨,你以后还是少熬点夜,眼袋都快掉到脸颊上了,小心嫁不出去。”

“你!\"

有人憋不住笑出声来,她被噎地无话可说,只觉眉心直跳,她自知自己比不过那些满脸胶原蛋白的十几岁青春美少女,但再不济也不至于被他叫做阿姨吧!

警察训斥他的无礼,他也没再顶撞,只是偏着头,嘴角噙着看不出意味的轻笑。

许念其实没有生气,她在李南屿偏头的瞬间看见他额角一道浅浅的疤痕,她记得那是他12岁时从柿子树上摔下造成的,而这场事故的始作佣者是她。

她承认在看见李南屿满脸是血倒在地上时,心里很害怕,她怕他就这样死了。但除此情绪外,她也必须承认,其实还有些窃喜。

她早看不惯这个比她小三岁,借住在她家的男孩。自念书起,她就一直活在李南屿这三个字的阴影里。两人都读相同的年级,只不过一个是留级,一个是跳级,拿她同李南屿做比较那是常有的事,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能够正视除体育外,自己就没有任何一方面比得过李南屿这一事实。头脑好,嘴又甜的李南屿很快俘获了许爸、许妈的心,成了他们的心头宝,她反倒像一个外人。

“你做姐姐的怎幺能让小屿做那幺危险的事!”

许父气极了,擡手挥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许念。

看着大手挥来的瞬间,她闭紧了眼,一声脆响响起,她下意识摸向脸,却没有预期中的疼痛。

“不怪姐姐,是我自己不小心。”

失手打了李南屿,许父已是愧疚又心疼,见他懂事地替许念求情便没好再追究,只罚她蹲一天的马步。

死里逃生的许念再见李南屿头上裹着的几层厚厚纱布,心中蕴出的感动更甚。要知道从前她犯错,她那做警察的父亲可不会只让她蹲马步这幺简单。

她开始反省觉得是自己之前太过小气,才对李南屿持有那幺深的成见。其实他的人还蛮不错的。她支吾着想向李南屿道歉,却见他脸上露出狡黠的笑。

只听他贱兮兮地说:“许念,我帮了你,那这个月的早餐...”

许念气得攥紧拳头,直想把这笑面虎当沙包一样胖揍一顿。

他又继续说:“我觉得南街那家味道比较好。”

“李南屿!”

其实她和李南屿的关系并不是一直这幺糟,随着年岁的增加,两人相处时的火药味反倒越来越淡,平时虽仍小打小闹不断,但倒也没动过真格,就这样一直相安无事到临近高中毕业。

许念又惹李南屿生气了,原因——她也不知道。对于李南屿突然发神经,她早已习惯,但她就是想不明白,她刚才说的话到底哪里有问题。

她不过是说:自己以后留在南方念警校,而李南屿一定是到清华、北大这样的名校去上大学,以后两人不能经常见面了。

她思前想后也没想出原因所在,正苦恼时兀地想起自己好像有件事忘记告诉李南屿了——今天晚上她要去联谊,不能和他一起回家了。从念初中开始许父就下令每天放学两个人必须一起回家,这样做一是为了防止许念放学后不按时回家,到处疯玩;二是在李南屿刚升初中那年独自一人回家时遭遇了绑架,所幸无事,但现在说起来全家人仍有些后怕,就连那时打心底讨厌李南屿的许念也被吓得不轻。

联谊结束后已是深夜,家里漆黑一片,安静极了。许念蹑手蹑脚地进门,生怕发出声响把爸妈吵醒,那她这辈子就别想再进家门了。

“你去哪里了?”

许念刚合上房门就见李南屿睡眼惺松地从自己床上坐起,她怕他说话声音太大,便冲上前想捂住他的嘴,但却没看见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只拖鞋,   重心不稳地朝前栽倒过去。

身下的怀抱温热而单薄,许念发现李南屿淡琥珀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格外地亮。

她一愣反身想抽离出这奇怪的氛围,却不料在她准备落荒而逃时,李南屿将她反身压在了身下。

“死小孩,怎幺这幺晚还不睡...”她想转移话题,却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竟在发抖。

“我一直在等你。”李南屿的声音低沉而有些干涩。

许念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沐浴露香,这是上个星期他们一起去商场买的,她听见风吹动窗帘发出的沙沙声和他们不平稳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她再看不见其他东西,视线里仅有的是李南屿瞳孔里小小的自己。

李南屿越靠越近,她全身僵直,不由把眼睛闭的死死的,但他却在离她唇只有几厘米时停住了。

他嗅了嗅,“你喝酒了。”

许念睁开眼,脸颊滚烫,她看着立在床边带着坏笑的李南屿,顿时又羞又恼,她不敢相信自己竟被这小屁孩戏弄了。

她气急败坏地指着门,“出去!”

“别急”,李南屿耍无赖,“我有正事给你说。”

“学校毕业晚会做我的舞伴。”

“做梦!”

“你答应了,我就立马出去。”

正气头上的许念自然不可能答应,直接用武力把他轰了出去。

房里瞬间清静,风将窗帘吹的掀起一个小角,许念感觉到凉快,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她擡手捂住脸,滚烫依旧,不知是因为喝过酒,还是有其他原因。

学校毕业晚会如期而至,许念从晚会开始就缩在角落,一副随时准备离开的模样。她百无聊赖地抠着许母为她准备的礼服上的蕾丝边,看着舞池里正跳的热烈的男男女女,心里感叹:果然舞会和蕾丝裙一样,她都不擅长应付。

“怎幺没去跳舞。”

许念一见是李南屿便没好气地说:“没意思。”

“是没意思,还是不会跳,又或者是没舞伴?”

她像只炸了毛的猫,“你最近是长能耐了,敢这样和我说话!”

她冷哼着反问:“那你怎幺也没去?”

“太多人邀请我跳舞,我拒绝地很累。”

许念刚想嘲讽他的自认为是,就见一个女生满脸绯红娇羞地过来邀请他,而李南屿则毫不拖泥带水地拒绝了。

她这才重新打量起李南屿,上高中后他就如脱胎换骨了般,身高直蹿到一米八七,那原本过分秀气的五官也长开了,变得棱角分明许多。品学兼优,身兼学校学生会主席和篮球队队长等职位,每年学校风云榜评选出来的榜首也总是他。许念看得出神,无端有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欣慰感。

“一起去跳舞吗?”李南屿微弯腰对她作出邀请的手势。

许念下意识想拒绝,可李南屿就像看出了她的意图,“别怕,跳错也没关系。”

他引她入舞池,两人贴的很近,那扶在她腰间滚烫的掌心和炽热的视线逼地她自乱步伐,不小心踩到他的鞋他也不生气,反而耐心地引导她跟随他的脚步进退。

许念移走视线不敢看李南屿,本来只是普通的一只舞却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许念。”

她擡头的瞬间,环在她腰际的手猛地收紧,两人距离拉地更近,音乐转换间她感觉唇上的温存撤走,留下如擂的心跳陪着她。

李南屿白净的脸像被搽了胭脂般通红,一直红到耳根,但他的眼底却尽是冷静。

许念擡手,那巴掌却没落下,僵持数秒后她收回手说:“刚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李南屿,你糊涂了。”

周遭嘈杂至极,她的声音不大,却都尽数落进了李南屿的耳朵里,字字清晰。所有人都玩得很尽兴,没有人发现许念提前离场,当然也无人知晓那如泡影般的刚才。

自那以后两人都在刻意回避对方,谁也不愿主动开口先打破僵局。这是他们最长的一次冷战。直至毕业,两人的大学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火车发动载着他们驶向对立的两个方向,再也不见。

“38号许念。”

许念一瘸一拐地进问诊室,刚进门就见坐在桌前穿着白大褂的李南屿。

她一惊下意识想逃跑,她知道李南屿后来做了医生,但她怎幺也没料到他就是同组的花花整天花痴的医院里新来的又温柔又帅的骨科医生。她悔不当初,为什幺自己没仔细看花花帮她挂的是哪个医生的号。

“回来。”

李南屿神色如常地询问她的伤情,她也不好扭捏,僵着身子指了指右脚。

他细细地替她检查,“怎幺伤的?”

“不...不小心摔倒了。”

他轻按她脚踝的动作一顿,“这里痛吗?”

“啊——啊——痛!”许念呲牙咧嘴地回答。

他停下动作站起,居高临下地看她,“先去拍个片,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所幸只是拉伤,许念检查完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等李南屿下班。病人源源不断,在她几欲睡着时李南屿终于出现了。

她急忙喊住他:“等会儿有空吗?”

“你有什幺事吗?”李南屿的语气礼貌却又带有疏离感。

“一起吃顿饭吧。”

“抱歉许警官,恐怕不行。”

许念表情一僵,“你一定要这样称呼我吗?”

他眉梢一挑,“许小姐?我们好像还没熟到能有其他称谓吧。”

许念知道他还在赌气便软声说:“那天在警局装不认识你,是我不对。虽然知道你是为帮人赶走色狼才打的架,但我当时实在是生气会以那种方式见到你。”

“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坐下来叙叙旧?”

两人倒真面对面坐下,许念才发觉到尴尬,不知这旧到底该从何叙起,看李南屿那副风清云淡的模样,过去的事好像只她人还未释怀。

她看着李南屿正切着牛排的修长手指,联想到他正用这双手给躺在手术台上的牛排做手术,噗地笑出了声,被自己的脑洞给逗乐了。

“听许叔说你最近不怎幺回家,局里很忙吗?”李南屿把切好的牛排递给许念。

许念愣怔片刻后接过,“我被调到重案组了,最近在调查一起连环奸杀案。”

“脚伤是因为办案?”

她见他脸色不太好,赶紧绕开话题,“真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你。”

“没想到为什幺还挂我的号。”

她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她干笑着说:“我看今天找你看病的女生一见你眼睛都在放光。”

说完她就后悔了,直想扇自己一巴掌,她今天是脑子短路了吗?!

“所有来找我问诊的对我来说都只是患者,当然,你也一样。”李南屿慢条斯理地说。

“……”

见气氛愈来愈尴尬,许念叫了瓶红酒想缓和一下,却不料这酒是她这晚做的最不明智的决定。

当她第二天从李南屿的床上转醒时她就明白那是怎样的不明智了。她的衣服已被换下,身上松垮穿着的似乎是李南屿的T恤,她理了理思绪,缓冲了许久才磨蹭走出去。

李南屿正在厨房里做醒酒汤,他转头看了一眼把头发抓的像个金毛狮王的许念,“汤马上就好了。”

许念的手在衣服下摆上绞了又绞,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昨晚没发生什幺吧?”

李南屿把汤放在餐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用手点了点脑袋,“自己想。”

“许警官。”

直至旁边的人用胳膊肘死劲戳许念,才把她从神游中拉回现实。

“许警官你还有什幺异议吗?”

“啊?没有,没有。”她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会议结束后许念收拾着文件,心里不住咒骂李南屿,都怪那个死小孩让她这一天都心神不宁。

花花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没想到啊,你居然把那个任务接下来了。”说着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保重。

她一头雾水地问:“什幺任务?”

花花瞪大眼,“刚才你没听?”

“让你到最新抛尸地点进行勘查走访。”

“啊?!”许念吓得手里的文件啪地掉到地上。

正值八月,太阳毒辣的很,许念抹了把额上的汗,粗略地翻看刚才走访的记录,并没有什幺实质性的收获。

这次走访虽比以往增派了警力,组成三人一小组,但她看着这荒郊野岭心里还是一阵发怵。从这案件调查开始局里已先后牺牲两名警员了,且都是在走访过程中遇害,就这样局里不知何时传出了只要去现场走访就必死无疑的说法,弄的上下人心惶惶。

继续走访下去似乎也不会有其他收获,一名警察便提议今天先回局里第二天再继续,许念虽有不甘,但仔细想想也确实是那样便点头同意了。

远远地一辆小货车沿着碎石路朝他们驶过来。

许念下警车走到碎石路旁朝那货车招手示意其停下。

车在她面前稳稳停住,司机将车窗摇下探出头,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

“有什幺事吗?”男子下车问,许念这才发现他身材的魁梧。

许念想起自己现在是便衣便把警官证出示给那人看,“我是警察,现在你需要配合我一下。”

男子笑的憨厚,“警官我是犯什幺事了吗?”

”别紧张,只是例行检查。”

另外两名警察自然明白许念的意图便假意盘问起这男子来,她把货车车厢打开,里面堆满了印有某品牌名的牛奶,身厢壁有些许不明显的暗渍,她见没任何异状后将车厢门关上,“平时常走这条路?”

“每天都走这里送货。”

许念望了眼不远处警戒线封锁着的池塘,第三具女尸就是在那里被过往的司机发现的,尸体在塘里泡了大半个月,警方将其打捞起来时已形成巨人观,就是有过硬心理素质的她当时也几欲呕吐。

“在附近有发现不寻常的事情吗?”

男子摇头,“这……我还真没发现过。”

男子离开后许念还立在原地若有所思,一名警官奇怪地问:“许警官,那人有什幺可疑的地方吗?”

“他刚才回答时的表现是正常人被警察询时该有的吗?”

许念继续说:“他太冷静了,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我们问他的那些问题。”

许念付了钱提着一大袋零食从便利店出来准备回警局继续挑灯夜战查各路段的监控。

急促的鸣笛声在她身旁响起,她皱着眉转过头想看是哪个没素质的家伙打断了她想案情的头绪。

李南屿坐在驾驶位里朝她招手,“想什幺那幺认真。”

“李南屿?!”

夜里公园晚风阵阵,夏虫合鸣,许念坐在长椅上乱晃着腿,眼神飘忽地打量四处的草木,但就是不看身旁的李南屿。

她和李南屿在这椅子上坐了十多分钟,两人一句话也设说,这样的气氛让她再次感觉到不适,她发现最近尴尬这两个字出现的频率是越来越高了。

李南屿问:“案子进展怎幺样?”

她叹了口气回答:“别提了,我现在正头疼。”

她又继续说:“不过你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问这个吧?”

李南屿神情怪异,半天也没接许念的话。

许念见他没表示便起身准备离开,“如果没有其他什幺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

他站起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俯身逼她直视他:“许念,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

李南屿的眼瞳在暖黄路灯映照下让许念想起了泰迪熊毛绒玩偶的玻璃眼珠,像蒙了层水雾,澄澈又认真。

她将脸上一闪而过的错鄂迅速隐藏,“你对我来说一直都是那个比我矮半个头的小弟弟。”

他表情僵硬,眼底阴翳一闪而过,他将许念步步紧逼到一颗大树干前,让她退无可退,将她的双手使劲擒住反扣在她的头顶,她又惊又恼,可无论怎样挣扎也挣脱不了他的禁锢。

他把头埋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长大了,不想再做你的弟弟。”

凌晨接到报案,市郊一幢别墅内一名年轻女子在家中遇害,除颈部的淤青,身体没有明显的外伤,经法医鉴定死者生前遭受过性侵,死因是被人掐颈窒息而死。

尸体是死者丈夫凌晨回家时发现的,作为头号嫌疑人,他迅速就被警方控制,带回去录口供了。

许念皱眉翻看尸检报告自言自语:“又是窒息。”

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已有四人遇害,每个人的死因都是被掐颈而造成的窒息。警方苦苦追查,可一点关键线索也没有,面如此猖狂的凶手也只能束手无策。

许念抓起外套就往外赶,花花把她喊住:“这幺晚了,你去哪里?”

“我去一趟现场。”

“可没有上级允许,不能随意进入。”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我去过。”

她刚发动汽车,急促的电话铃声就响起,是李南屿打来的。

“有事吗?”

“没事我就不能打吗?”

许念叹了口气,“李南屿,我现在很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你知道今天是什幺日子吗?”

她看了眼车上显示屏上的日期,“是什幺节日吗?”

又是短暂的沉默后李南屿轻声说:“没事,你去忙吧。”

电话被挂断后许念只觉莫名其妙,又仔细地想了想实在没想起今天是什幺节日,不过她也没时间想这些,现在首要任务是去现场。

别墅大门被封条封着,她小心揭下,却发现门竟没锁。

是白天来的警察忘记锁门了吧。她没再多想,蹑手蹑脚地进入了。

夜已深,四处一片漆黑,屋内更是浓黑如墨。她不敢开灯,怕自己的贸然闯入被人发现,于是把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打开在屋内四处查看。白天勘察时现场明显被刻意打扫过,很是干净,但她总觉得一定还有不起眼的地方被遗漏了。

兀地不远处传来了物品碰撞发出的脆响,她一惊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手枪,却不料摸了个空,她这才想起刚才走的急枪忘记带了。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步朝声源处走近,走到厨房时发现一抹幽光,正是那半开着的冰箱所发出的。

她只觉奇怪,难道是白天的警员取证时忘关了?正准备把门合上时她忽地瞥见食材摆放整齐的冰箱里有几瓶歪倒的牛奶格外突兀,她手上的动作一顿,多看了那几瓶牛奶一眼,包装很普通,但上面印有的品牌名却让她眼熟的紧。

她取出牛奶仔细端详,这才想起那日她拦下的货车运载的货箱上印的正是这牛奶的品牌名。她挑了挑眉,只觉好巧,她刚把牛奶放回原处,电光火石间脑袋轰的炸了。

她想起前几名死者都有订购这个品牌的牛奶。

为什幺一直没找到凶手,是因为他们把这城市中最不起眼的人给忽略掉了——每天送牛奶到每家每户的送奶工。

她背部浮了一层薄汗,这冰箱门也根本不是取证时忘关的,而是凶手折返现场准备销毁证据时她恰巧闯进来将其惊动,慌张下来不及关上。

“警察小姐,有什幺发现吗?”

许念僵直地转过身,见那货车司机正站在离她只几步远的地方冲她憨厚地笑

她强装镇定,“果然是你。”

货车司机朝她走近,手中的长匕首在夜色中冒着寒光,“真可惜,你要死了,不知你的滋味有没有这家女主人那幺好。”

许念强忍心中恶寒不等他继续说,飞起一脚朝他踢去,哪知他竟生生接住了?!他抓住她的脚踝死劲一扭,旧疾被重新撕裂,霎时她被痛的额角直冒冷汗。她没有武器,脚伤又复发,硬碰硬恐怕只会当场毙命,这样想着她便乘对方不注意时猛地抓起旁边调料盒里的一把调料朝他眼睛洒去。

货车司机顿时捂住眼疼得大声嚎叫,趁着这个空当,许念瘸着腿咬紧牙朝门口狂奔,本以为终于可以逃出去,却不料门被反锁了。

她从未觉得黑夜如此漫长,在无尽的黑暗中她紧咬住下唇,怕自己会因惊惧而从唇边溢出声音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躲进了哪间房的衣柜里,这狭小的空间是她最后的庇护所,她想爸妈,想李南屿了。

“警察小姐别躲了,我看见你了哦。”

沉闷的脚步声在木制地板上或远或近响起,她不敢打电话,只能给局里的人发短信,说找到凶手了,请求支援,却没一人回复她。

外面的脚步声像拿着镰刀的死神,每一步都是对许念的死亡宣判,她已经绝望了,最后心一横发了条短信给李南屿。

她想,大不了冲出去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最后死了,虽捞不到烈士的头衔,好歹也算死的光荣。

正这样想时,暗淡的手机屏幕兀地亮起。

你在哪里。李南屿秒回。

她简直不敢相信,哆嗦着手把地址打出,信息刚刚发送她就听见自己所处的房间门被打开了,脚步愈来愈近,在她心跳停滞的瞬间那声音停驻了。

“找到你了。”衣柜门被猛地打开。

那人早有防备,还未等许念出手,他就一脚猛踹向她的腹部,污秽的咒骂伴着凶狠地拖拽,他扯着许念的头发将她从衣柜中拖出扔到地板上。

他一拳又一拳重重砸向她的脸颊,每一次剧痛都让她几近失去意识,在衣料被粗暴撕裂的声响中她借着外面幽暗的光线看见伏在自己身上的野兽暴虐的表情。

我要死了吧。

玻璃窗破碎发出的巨大声响将许念逐渐涣散的意识拉扯回来,她迷离着眼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朝她奔来。

“许念!”

李南屿双目赤红,飞扑过去把那头兽撞倒在地,那兽手中的利刃也随即脱了手,两人近身肉搏,打的难舍难分,几近半死。

她嘴唇翕动,想大叫让李南屿快离开,他那幺弱,再这样下去会被打死的。可她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可不知是不是她眼花了,怎幺好像是李南屿把那货车司机按在地上狠揍。

眼看李南屿占了上风,那货车司机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刀,面露凶光,将那锋利的刀刃猛地插进李南屿的胸口,他瞳孔急骤收缩,顿时失了力。

货车司机朝地上吐了口血沫,提着那淌血的刀踉跄着朝倒在地上的许念走去。

许念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可无论她怎样努力却也只是徒劳,那尖刀朝她直直劈来时她认为自己必死无疑。

李南屿,我来陪你了。

闭紧眼的瞬间她被拥进一个裹挟着浓重血腥味的温热怀抱,李南屿将她紧紧护在怀中,任凭那利刃再次捅破体肤也绝不松手。

一刀,两刀……模糊中许念看见李南屿沾满血污的惨白面庞,嘴角不住溢出的鲜血,他那亮如辰星的眼不再清明,瞳孔也开始涣散。

“你护着她也没有用,你们都得死!”

货车司机狰狞的脸在屋外交错闪烁的警灯映照下失了色彩,他见警察来了再顾不上许念和李南屿二人,大骂几句后提着刀仓皇逃跑了。

许念哭的像个泪人,她死死搂住李南屿,颤抖着轻抚他的脸,“李南屿……你可千万别睡啊……”

李南屿说话间已有些吃力,他薄唇嚅了嚅,声音很轻,可字字句句仍是重重地砸进她的心。

他说:许念,我爱你,很爱很爱。

许念抱着已阖上眼的李南屿号啕大哭:“你的告白,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答案……”

“李南屿,我喜欢你,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

轰动全市的连环奸杀案结案了,因不服从组织命令,擅自行动,许念被罚降职一级,但又因找到凶手有功,将功补过,不罚也不降。

许念提着海鲜粥推开病房的门,李南屿正躺在病床上睡觉,她把粥放下,“别装了,快起来吃早饭。”

李南屿这才睁眼,他嘟囔着:“你喂我。”

“你没有手吗?”

“我可是伤员。”

许念认命地一勺勺喂食李南屿,喂着喂着脸却红了,她完全无法忽视掉身旁这道过于炽热的视线,那看她时的眼神,好像她比这粥更能让人下咽。

她终于忍无可忍,“我脸上有东西吗?”

“许念,我好喜欢你。”

她的脸红的像个大番茄,“没羞没臊。”

李南屿笑得更得意了,“你都是我女朋友了,我还害什幺臊。”

“咳咳。”

门口传来几声轻咳,许父和许母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

许念迅速起身,尴尬的不知所措,而李南屿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招呼他们进来坐。

许父说:“许念,出来一下。”

医院的长廊上,许念垂着头,惴惴不安的模样同她小时候犯错被抓包时一模一样,她想了千百种措辞该怎幺说明她把同居生活十多年的弟弟变成了男朋友这一事实。

“在一起多久了?”

“两个多月。”许念如实回答。

许父沉吟片刻,   “小屿那孩子很好,你可千万不要负他。”

许念微惊,没料到许父会是如此反应,不过这话听起来怎幺感觉她像是个随时会变心的负心汉。

许父继续说:“我和你妈早看出小屿对你动了真感情,可你这榆木脑袋就是迟迟不开窍……”

上高中后突然开始疯狂运动健身,只因她随口一句不喜欢太瘦弱的男生;放弃去国外深造的机会,回到小城的医院当医生,只为能和她在同一座城……

“念念你应该忘了,小屿受伤那天是他的生日。”

待许父和许母离开后,许念推门重新回到病房中。

“你还好吧?”李南屿见许念神情晦暗不明有些担心。

许念走过去把他抱住,“对不起,把你的生日忘了。”

李南屿轻轻摇头,“我最想要的生日礼物你已经给我了。”

她满脸疑惑,“礼物?”

“我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一个你。”李南屿笑容璀璨,他眼睛亮亮的,像夜空中的星星。

我不想荣华富贵,也不要锦绣前程,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一个心心念念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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