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奉命清点年节祭祀用的贡品,整日在坤宁宫和东宫两头跑。
今日总算是清点完了,对了几天册子,腰酸背痛的,沈薇对翠儿道:“待会儿去太医院那点药膏来,不然明日起来还得疼。”
翠儿亲自去取,转身的那一瞬间,一个太监低着头,脚步匆匆地不知要往哪儿去,路也不看,直直的撞上了翠儿。
他怀里抱着东西,噼里啪啦的撒了一地,他只顾着捡,也不看自己撞到了谁,也不道歉。
翠儿斥道:“你是哪个宫的人,冲撞了太子妃,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那个太监抱着一堆东西,身子猛的一抖,便跪在地上给沈薇磕头,“奴才……奴才……是掖庭的小卫子,冲撞了了太子殿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他磕完了头,又用力抽自己的脸,抽得自己脸上都是红指印,也不敢停。
沈薇没说话,他盯着小卫子的身形若有所思。
宫里的太监大多是从小就送进宫来的,在掖庭和各宫做上几年杂话,吃穿都要被克扣,因此大多身材矮小,就算有几个稍高些的,成日里弯腰驼背,也看不出来。而小卫子虽瘦,可身量不低,即便是弓着身低着头,也遮掩不住。
宫里能瞧出身量高的太监,她熟悉些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御前近侍太监岑弘光。
沈薇盯着地上跪着的小卫子,只觉得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有些眼熟。
她盯着小卫子已经肿起的脸,忽然道:“你说,你是掖庭的太监?担任什幺职务。”
小卫子停下了自掴的手,附身道:“回太子妃殿下,奴才是掖庭的杂役。”
沈薇笑笑,眼中闪过一道暗芒,“本宫瞧着你合眼缘,不如将你调到东宫来伺候,你可愿意?”
小卫子抖了抖,撑在地上的手扣紧,道:“能得到殿下的赏识,是奴才的荣幸!”
“嗯。”沈薇对一旁的宫女道,“莲儿,你去掖庭,与管他的公公知会一声。”
说罢,她再没多看地上的人一眼,由宫人扶着回东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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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奁里少了个金镯子,空出了一块,沈薇正想着去库房里取个什幺补进去,翠儿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沈薇屏退宫人,对翠儿道:“办妥了?”
翠儿道:“已办妥了,珍韵坊的人今日进宫送首饰,将人带出去了。”
沈薇从妆奁里取出一对金钗,这钗原本是由珍韵坊那位极有巧思的匠人亲手打造的,和她那手镯是一对,她将钗放到翠儿手里,道:“让人盯着他,若嘴不牢靠,就让他永远闭上嘴。”
翠儿收起金钗,“是。”
她挑起托盘上盖着的挡布,看了一眼里面放置的衣裳,道:“随本宫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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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道里空气潮湿,味道难闻,沈薇每次走过,都要屏息一阵。
暗室里的人听到动静就知道是谁来了,他背对着沈薇,一动也不动。
“换上衣服,跟本宫出去。”
男人坐起身,“你准备放我走?”
沈薇嗤道:“痴心妄想。”
翠儿将托盘放在他面前,他撩开一看,里面是一套太监服。
“穿上吧,给你寻了个身份,卫公公。”她故意将“公公”二字拉的很长,似乎是想要以此来取笑楼弃。
楼弃对一切东西的接受能力都很强,他甚至都不曾避讳,当着沈薇的面宽衣解带。
翠儿在他手搭在腰带上时便转过了身,眼观鼻,鼻观心。
沈薇就是瞧着小卫子的身形眼熟,仔细一想,正是和楼弃的身形相似。
几番威逼利诱下,沈薇才知晓小卫子能长得那般高,原是因他进宫时已有十六岁,家中还有一妻一小。
她支了些金银,又动用了父亲留给她的珍韵阁,冒险将人送出去,只为能将楼弃放在自己身边。
一来松隐不在时也能有个人手使唤,二来……
她瞧了一眼正将巧士冠戴上的楼弃,唇角微勾。
二来,她将人放在身边,才有更多机会套出他幕后之人。
虽道死士不事二主,更忌讳不忠,可同样的,像他们这般杀人如麻冷血冷情的人,在诸事上更是百无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