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动(别动,就这样呆一会)

哀嚎和怒吼声渐渐平息,如火如荼的战事过后,满目皆是提坦的尸体与残肢,将熔岩四溢的漆黑地面染成了暗红色。鲜血汇入滚烫的暗流,蒸腾出腥臭扑鼻的浓雾,整个塔尔塔罗斯弥漫着强烈的死亡气息。

哈迪斯提着滴血的三叉戟在战场上逡巡,看着冥将们有条不紊地将血肉模糊的尸体擡上车。这些会成为深渊巨兽的饵料。

一、二、三、四……

哈迪斯默默在心里数着。除了那十一位提坦神,其他被囚禁在这儿的随从和兵将们他都有数。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逃出去,都将给三界带来不可估量的可怕后果。

这些天来,他除了疯狂砍杀,似乎忘记了一切。进入战斗模式的冥王比任何生物都更加可怕,光是他一人屠戮的提坦,恐怕都占了死亡总数的四分之一。剩下的那些,也都在兵将们的共同努力下被重新锁回了火刑台。

修普诺斯似乎在找他,远远瞥见哈迪斯那山一样巨大的背影,便快步朝他跑来。

“大人,东面的战场已经清理完毕。我们核对了一下,欧申纳斯没在里面。”

哈迪斯一言不发地转过头,猩红的眸子在血污中迸射出精光,连修普诺斯都忍不住心下一惊。

“确定吗?全部都搜索过了?”与那冷静的表情不相符的,是哈迪斯略带急迫的沙哑嗓音。

“很确定,我们几个已经找一天了,确实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所有的碎尸头颅中也没有。”修普诺斯低下头,面有愧色。

欧申纳斯的特征很明显,在所有的巨人当中,火焰般的红发是他独有的标致。不论被毁坏成什幺样,都一定能辨认出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冥将们甚至在绳索的牵引下潜入了深渊下方数百米,皆一无所获。

不过假使他坠入深渊底部,被魔物们吞噬,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无论如何,他都不太可能从极度凶险的塔尔塔罗斯逃出生天,但这话,修普诺斯却不敢当着冥王的面说出口。

哈迪斯沉默半晌,终于发了话:“清理完这边,就到火刑台集合吧。大家都辛苦了。”修普诺斯领命退下后,他转身朝捆绑着巨人们的刑柱走去。除了欧申纳斯之外,其他十位都在,一个不少。

好久没有使用过魂契了。看在十一位提坦神与父亲是一母同胞的份上,他本来没打算封印他们。但眼下看来,这是唯一一劳永逸的办法。

只是每次使用魂契,都要消耗他大量的神力,更别提是封印整整十位提坦神了。他不知道这会对他产生何种影响,但他别无选择。先让他们永远沉睡,然后再慢慢寻找欧申纳斯吧。无论是死是活,都决不能让他离开塔尔塔罗斯。

当隆隆的马车声终于从远处的平原传来,泊尔塞芙涅惊跳起来,几乎是飞出了书房,朝门外奔去。明塔来不及追赶,只得站在大厅里等候。她的职权范围只在冥王殿内部,没有命令是不能随意出门走动的。

当哈迪斯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少女碧蓝的眸子里早已盈满泪水。不知为什幺,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每天都在担心他的安危。明明应该害怕他,躲他远远的,可没有哈迪斯的冥王殿,就仿佛失去了生命,空荡冰冷得令人害怕。

明塔似乎不太喜欢她,说话都是含沙射影般带着刺的。三姐妹只有白天会出现在宅子里,但都忙得见首不见尾,很少有机会跟她们碰面。包括莉安在内,平日里与她相熟的侍女们都不知被安排到哪里去了。其他人似乎都有些躲着她,看向她的眼神也是冷冷的。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太过多心,在这幽暗的冥府,最能让她感觉到温暖和安全的,恐怕只有那曾经令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冥王大人。虽然他有时态度粗暴,但至少他是需要她、爱护她的。

哈迪斯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一刻,泊尔塞芙涅正要迎上前去,却被他避开了。不明就里的少女难免有些沮丧,呆呆地愣在原地。

“我好几天没洗了,身上太脏。”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哈迪斯苦笑着说。“你先回房间好吗?我一会过去找你。”

“嗯。”泊尔塞芙涅听话地点了点头,她看出哈迪斯的状态与平时不同。此刻的他显得格外疲惫,想来是镇压暴动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这种时候,当然不能给他添麻烦。

哈迪斯迅速沐浴完,第一时间来到泊尔塞芙涅的房间,可她已经靠在桌前睡着了。不忍心吵醒她,哈迪斯只得小心地将她抱起,放入床帐中。他不在的这些天里,这丫头是不是又瘦了?简直轻得可怜。

凝视着那紧闭的长睫和微红的脸颊,哈迪斯再也无法抑制喷涌而出的思念与渴望,忘情地俯下身,吻住了那花瓣般带着香气的樱唇。

“唔……”被这激烈动作所惊醒的少女,发出了微弱的嘤咛,直到他粗喘着松开口,一把将那不盈一握的小身子揉进怀里,紧紧搂住。感受到他全身坚硬的肌肉和灼热的体温,泊尔塞芙涅微微蠕动了几下,想要挣出一点喘息的空间。

“别动,就这样呆一会。”男人低沉的嗓音震得她耳膜发麻,她立刻停下动作,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此时的冥王,看起来不仅憔悴,而且很……脆弱?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害怕我吗?”他突然问。泊尔塞芙涅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的声音充满了悲伤,令她感到一阵酸楚。

哈迪斯苦笑一声。果然,像他这样的怪物,作为人形兵器而诞生的存在,是不配被人爱的啊。回想起这些天血肉横飞的战场,提坦神们被封印前绝望的嘶吼仿佛还回荡在脑海中。他们说的没错,他和他们又有什幺区别呢?

“之前怕,现在不怕了。”少女轻柔的嗓音似乎将他从遥远的幻境中惊醒。哈迪斯低下头,错愕地注视着那双天空般纯洁无瑕的眸子。

“你不是坏人,我知道。”她如同天真的孩子般,冲他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哈迪斯愣住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担心会吓到她,惹她厌恶,但又控制不住想要触碰她的渴望。这两种情感撕扯着他,几乎将他逼疯了。原来这孩子并不讨厌他吗?

一股强烈的暖意涌动在他的胸腔里,这种感觉已经几百年没有过了。他知道这是什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幺,不论遇上她多少次,他都会重新爱上她,没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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