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饮

杨六娘吓得直接关上了窗户,这人不是已经从她家搬走了吗?他们早已两不相欠了,何故还来看她?

等等,会不会是她看错了?

六娘揉了揉眼睛,不死心地又去开窗,这回对面的屋檐上空无一人,只剩下了溶溶月色。

“真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连个人都会看错。”反复确认过后,六娘终于安了心,趴在窗边吹风。

对嘛,观复来京城就是为了武林大会,都结束多久了,他也该回陵州了吧,怎幺可能还在长安呢?再说那一千两的事,凭他一个手无余财的武人也是办不到的,应该也早早放弃了吧。

事实上,六娘只是在自己骗自己,观复根本没有离开,他不过飞到了醉仙楼的顶上,立在高处她瞧不见的地方罢了。

“没有你,她也很好。”这顶上还有另一人在,观复缓缓走向他,语气似乎颇为轻蔑。

“六娘本来就很能干,万春客栈早该倒了,是她拖着我们硬撑了三年。”裴肃松开抱着的胳膊,语气间全是对六娘的欣赏,甚至还有些小骄傲。

观复对此倒是并无异议,他在意的是另一事,“你日日都来看她,怎幺只敢待在这里?”

裴肃早就发誓在没做出成绩之前,不去见六娘,可他会忍得住吗?偷摸来瞧她一眼,也是好的。

“你不也一样?”裴肃不想辩解什幺,直接把矛头对准面前人。

观复低头浅笑,他确实也没什幺立场说裴肃,为了一千两银子疲于奔命,只为能堂堂正正站到她面前,这要被师兄观澜生知道了,恐怕会直接把他逐出师门吧。

不过,刚刚远远看她一眼,他已经觉得什幺都值了。

他们二人,可以为了抢夺六娘打得不死不休,也可以为了保护她而站在一边,世间的事,有时就是这幺奇妙。

“赵炳臣,我会给他好看的,你不用插手。”对于欺负六娘的人,裴肃从不会心慈手软,更不用提这个令她伤过心的人了。

话是这幺说,裴肃当然还有私心,赵炳臣曾与六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怎会不嫉妒?六娘最美好的时光都留给了此人,赵炳臣却践踏了她的真心,如今又携新欢来给她找不痛快,这幺一个烂人,合该被千刀万剐才是!

观复察觉到了裴肃的失态,“你不要意气用事。”

“呵,六娘差点被这个烂人欺负,你就能咽得下这口气吗?”裴肃还在气头上,不能理解到现在还冷静自持的观复。

“不要搞出人命。”观复面上波澜不惊,不代表心里毫无波动,就算杨薏不是他心尖上的人,见到一大男人欺负弱女子,他也不会无动于衷,不过这里是长安,他到底不能如裴肃一般肆意。

“知道了,知道了,我心里有数。”裴肃点头,心里却只想把赵炳臣整得半死不活。

裴肃终于想起了此次来见他的真正目的,“观复,此事交给我,还有一事要劳你挂心了。”

观复收回扫视楼下的余光,正视裴肃起来,“何事?”

“过几日我要去外地运镖,有半个月不在长安,六娘这边,你多看顾一些。”饶是裴肃不愿承认,观复也是除他以外,唯一能保护好六娘的人,“若情况有异,就传书于我。”

“一言为定。”观复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

又几日,六娘听闻赵炳臣被御史参了一本,本来能留任京城的美差也飞了,估计要被发落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当然这还不是最惨的,这赵炳臣心下不平去平康坊买醉,据说醉得不省人事,还给人打断了腿,当真是惨得不能再惨了。

人在做天在看,六娘不知是谁为她出了这口恶气,只叹长安官场水深,她一个没有靠山的小小商户,以后还是不要惹到这些大人物为好。

“不管怎幺说,今个儿开心…”除了高兴,六娘心中还有别的情绪在翻涌而出,她迫切需要释放一下自己,“喝酒,对,我要来一坛美酒!”

取来醉仙楼的陈年佳酿,杨六娘这个千杯不倒的人,关起门来一个人喝酒。事关自己,外头那些人都不会懂她,这酒还得是一个人喝更痛快。

六娘举起酒杯,要敬的不是别人,正是过去的自己,那个一直被困在过去的自己,那个一直在意世人眼光的自己。

“杨六娘,你也该醒来了,那几年的春秋大梦,都如镜花水月……一时识人不清而已,何必为个渣滓赔上自己一生?”温酒不伤胃,可一杯又一杯灌下,杨六娘也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这醉仙楼的酒,比她们万春客栈的要香醇不少,纵使六娘自称千杯不醉,一下子灌下去这幺多,她也有些熏熏然了,“呵呵呵,我真傻,我又没做错什幺,为了避他还去乡下住了三年,到头来又改变了什幺吗?什幺都没改变!”

心里压着的包袱一旦卸下,六娘不免有些怅然若失,这酒喝下去也觉得不是滋味,“什幺美酒佳酿,尝起来也不过如此…”

“我,我杨六娘,从今往后,要为自己而活,赚好多好多的钱,买好多好多衣服首饰!”胃里有些烧烧的,不知不觉的,杨六娘已经泪流满面,她垂下手来,将余下的酒水洒在了地上,“呵,赵炳臣,这杯敬你…从今以后,我只会自己而哭!男人,都不值得!”

就像阿娘说的,男人,玩就玩了,不必付出真心,不过是你情我愿做戏一场,待到散场之日,拍拍屁股走人才是她该做的。

于是,六娘不再纠结她与几个男人之间的亲疏,鱼水之欢虽好,可说到底他们都是要离开自己的,她又何必徒增烦恼,非要选一个最喜欢的呢?

心里这道槛一旦跨过去,六娘便觉得快活不少。男人也没什幺了不起的,不过是胯下那二两肉能发挥些功用,自己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而且,不是说追求她的人一直能排到延平门吗?她杨六娘可得好好挑挑了。

醉生梦死之际,六娘眼前突然出现了许多俊美的男子,个个都向她伸出手来,身为“香饽饽”的她,倒不知该如何抉择了,“我啊,全部都要!”

此时,在外敲门许久的荀晋源,终于还是忍不住推开了虚掩的门。他有好多喜讯想分享给薏娘听,又不敢贸然登门去打扰杨府,遂一路打听着跑来醉仙楼见她一面。

“薏娘?”荀晋源第一时间没看到人,闻到屋里的酒味,小心试探了一句。

走近查看,他才发现六娘醉倒在椅子上,身子歪歪斜斜的,几乎就要滚到地上。

“薏娘,快,快起来!”荀晋源当即伸手去扶她。

谁知道杨六娘居然没头没尾问了他一句,“你也想要我吗?”

“要。”荀晋源没有任何犹豫,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伸手捧住她的脸道:“我只怕,你不要我。”

“给我亲一下…”六娘眼神迷离,只当荀晋源是她看见的那群男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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