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家一朝跌入凡尘,京城世家只剩沈陈二家,陈敬迟在与陈则争夺证据时,他父母双双从高楼失足跌落,那年仅十八岁的他成了陈家唯一的主人。
从十八岁那年开始,他没有再过一次年。夙昔美好欢聚的日子而今已成恐慌的梦魇,他夜夜翻来覆去,难以言喻的自责化作无数漩涡,让他坠入烟海。
他为赶上简清延的开庭,甚至赶不及去参加父母的葬礼。他不敢回忆父母双双从他眼前坠落的场景,他甚至连全尸都没有见着。
他活在无止境的黑暗中,深渊的尽头没有光明,因此他日复一日地堕落,以酒色来麻痹他那痛苦不堪的身心。
新年里家家户户悬灯结彩,所有人都在期待新年来临,于他而言,欢笑声太过刺耳。唯有他与欢闹格格不入,他被晦暗无光的回忆反复折磨,被阴霾所吞没。
少年人身上璀璨的光寂然消逝,纵然桀骜如他,却抵不过现实,现实的残酷将他的傲骨一点一点地敲碎。
简沛死后将遗产全部捐给慈善机构,没留下一分钱给简清延,简氏集团他没有股份,话事人自然易主。
简清延而今坐拥的一切,皆是凭他手段得来的,他殚思极虑地掠财,舍命走私军火古董玉器,也多得陈敬迟沈归宴二人,念兄弟情义,处处百计千谋帮他。
他原先以投资炒股起家,那时并不涉猎情色相关,只是听陈敬迟提议,会所才是捞金洗钱的好场所。简清延捞这种擦边钱,是为他今后道路做打算,他担忧有朝一日他靠山倒台他身陷囹吾,商颜足以靠这堆钱财珠宝高枕无忧。
但圈内无人不晓,真正杀人的是商颜。他们也识相地从未在她和简清延面前谈及相关话题,他们都清楚这对商颜来说是一辈子的伤疤。如若世人带着偏见看她,她没有因为屈辱自杀,也会因为世俗目光而死。
祈烟认为她太过坚强,也太过柔软,明明她也在颤抖,明明她也在畏怯。她那样瘦削的身躯却为简清延无所顾惮地在法庭叫嚣,他们如何不是最般配,最天生一对呢?
他永远是最爱她的哥哥。
银河颠倒,车如游龙,一切都在瞬间凝固。
总有人活在瞩目之下,沈归宴这般的世家子弟,世人总妄图窥视他人生的一角,他这般权势滔天,谁冒死胡乱编写他的新闻?
因而他无惧招摇过市,因为无人敢杜撰他的花边绯闻。
简清延记起明昭曾问他凤沅楼名称的由来,他仍记得他的回答:“凤就是凤凰,就是女人呗,沅字三点水,女人如水,你说为什幺取这名?”
她说,“原本听起来挺高雅的,没想到一解释这幺俗。”
明昭那张脸实在无需屈尊于夜场,简清延第一眼就认定她是能成大明星的胚子,对她分外关切,自是有想从她身上谋利的成分在的。
凤沅楼是南方最顶尖,与天上人间并肩的场子,如低端的花场不同,那如同线下直播,姑娘夜夜在T台走秀,客人瞧上就送花环,相互争夺,价高者得。最阔绰的爷自有姑娘相伴饮酒作乐,只是过于低端,入场费门槛也低,鲜少会有经济优渥的客人捧场。
小姐们顶着相似的皮囊,庸俗的灵魂,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她们腐烂的人生。
沈归宴和明昭可谓是姗姗来迟,俩人方才在车上酣睡片刻,一场欢爱过后,要意识恢复清醒是急不得的。
沈归宴模糊地睁眼,醒来时记起他赴约一事,他
便慢悠悠地往雍华府的方向驶去,他将车停好,揽住明昭腰身一步步往前。
只听开门声响起,简清延和祈烟纷纷擡头而去,祈烟和她对视的那一秒,俩人双双愣神,那是种女人之间才懂的,相互欣赏的眼神。
祈烟终于明白简清延分外眷顾她的缘由,与那张脸惊心动魄无关,仅仅是因为她的眼神——太像商颜了。
纵使她妆容浓艳,包臀裙,高跟鞋,过分妖娆的打扮。却藏不住她瞳底的无助。她那双眉眼如临暮春,是摄魂醉人的媚,酒意泛心尖,醉成二两微醺,倒入未央湖畔之中。
明昭相信他们能看穿她刻意藏匿的稚气,她缺少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在沈归宴面前她仅展露妩媚的一面,挑逗的手段成熟老练,可惜他闯荡多年,哪等妖艳美人曲意逢迎没见过呢?
跟他玩?她还不够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