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冰雾没来时关霖坐立不安,频频往窗外张望,等她来了,他又怔怔地站着,一言不发,只是看她。
“二爷说……说你家里人没了,让我来看看你,你别太难过了,节哀顺变。”
“嗯。”
两人相顾无言,且都傻站着,冰雾低头绞袖管,关霖目不转睛注视她,欲语还休。
柜子里的夏裴夙无语至极,暗骂关霖又装又磨叽,还不快点上去把人抱住亲两口办正事,他老婆却对那二人此刻心境感同身受,很懂那种心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的羞涩彷徨。
良久,关霖终于开口:“你的伤如何了?还疼吗?”
“早好了,没庸医捣乱,好得快多了。”
小冰雾嘴巴不饶人,“庸医”低头轻笑,丧亲之痛被她的娇憨治愈,雪肌粉腮,神采奕奕,青葱可爱,这一刻,没什幺比看到她安泰康健更好的了。
她是他人生中最明媚的那片云彩,是他仅有的值得期盼的好消息。
“对不住,那时候我以为……我以为我们只剩最后几日便要永别,所以……是我孟浪,唐突你了。”
“省省,你那不叫孟浪,叫下流。”
哈哈哈,小冰雾一针见血!看吧,听见了没,下流,他下流!狗屁正人君子!
夏裴夙开心得要死,狠狠拧明鹪的屁股,得意地宣告他的胜利,小明鹪吃了疼又不敢出声,转过头来怒瞪他,在黑暗的衣柜里毫无意义。
被骂的人半点也不生气,深深凝视眼前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孩儿,鹅黄袄衫湘妃裙,头顶的双丫髻像两只包子,大眼睛小肉脸,还有一对傻乎乎的招风耳朵,对他凶得不得了。
“我是来娶你的。”他说。
“我……徐家倒了,我一文不名,请不了媒人说亲,没有聘礼,也没钱给夏府买你。要筹钱为你赎身,可能得花一段时间,你愿意等我吗?”
小冰雾红了脸,羞赧嗫嚅:“你都不问我,就知道我答应嫁你了?”
“是你自己说我摸了你,你没法嫁人。既然不能嫁别人,那只好嫁给我了。”
“……”
流氓实锤,关霖此言一出,连柜子里的明鹪都没法帮他洗,别说君子,连个正派人都算不上,卑鄙,太卑鄙了。
老婆这幺快就被打脸,夏裴夙把头埋进她的颈窝笑翻了,人抖得像筛糠,拼命憋住声音,就冲关霖帮他赢的这一局,小冰雾的卖身契分文不要送他了。
“下流胚!我走了。”冰雾可不惯着他,转身就走。
一双手臂从背后揽住她,用力抱紧她,把她死死按进温暖坚硬的胸膛里。
他低头,面颊压着她的侧脸轻蹭,细嗅她身上的少女香,耳鬓厮磨,思念的潮水瞬间决堤。
她也想他,才动了情,才尝到爱欲,就被迫分离,只能从主人偶尔的只言片语中拼凑他的近况,她终于明白他口中的“奴仆”是什幺意思。
是她再想他,也不能去找他见他;是拴在脚上看不见的铁链;是被至亲卖掉了“为人的自由”。
“我等你,等你有钱了,买下我的卖身契,替我赎回自由身。我不要三媒六聘,父母既然卖了我,婚姻大事就该我自己做主,我要嫁给我喜欢的人,许他一生一世。”
胸前的手臂突然收紧,勒得她骨头疼,剧烈起伏的胸腔下,心脏沉重的鼓动透过衣衫敲击她的后背,他没有出声,但她总有他在哭的错觉。
衣柜里的明鹪心酸泪目,暗暗为倔犟好强的小姐妹喝彩,小冰雾做了全天下的姑娘都想做却做不了的事──选定自己喜欢的人,做主自己的人生,比她这个当主人的硬气多了,当初她自己哭着出嫁,整场婚事里她的意愿是最微不足道的,遇上夏裴夙,纯粹靠她撞大运。
夏裴夙也在心中大赞冰雾的气概,不愧是能临危舍命护主的小丫鬟,论刚直勇气,朝堂上大半的男人都不及她,着实便宜关霖这小子了,所以他为什幺还不动手?还在等什幺?
人家不是在等,是在忍,死命忍下男人对心仪少女的欲念,忍下妄念,忍下邪念。
对此一无所知的小冰雾转过身来,双手捧起关霖的脸,轻轻抚摸他的面庞,抚平紧皱的眉山,拂去压抑的伤痛。
他真的特别惹人心疼,让她不自觉地收起凶悍,释放温柔。
“别难过,我嫁给你,做你的亲人。”
湿热的吻如狂风暴雨般落下,所有的隐忍都被她轻易击破,碎裂成粉末。
“我说了,男人都是一路货色。”夏裴夙贴着明鹪的耳朵切切私语。
“把男人当好人的傻姑娘都会被吃得渣也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