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微亮,游仙就挣扎着醒过来。她的院子很偏,可依旧能听到游府早早就忙乱起来。
毕竟今天可是她们大小姐娶夫郎的大日子。
游仙眼睛半睁,刚醒来她就恨不得立刻死过去,身体太重了,病入膏盲一样,连呼吸都需要勉励维持。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1]
她不敢闭眼,怕再睡过去,只好睁着眼睛看着床顶雕花缓神。
好在她体质特殊,从晨光微亮到大亮,就恢复了些气力。
房里没有半点声音,但她知道这里时刻都有人守着。
游仙擡手刚有动作,听力超绝的哑仆就立刻过来服侍。他们的第一件事并不是给游仙穿衣服,而是端来一碗汤药。
早上的汤药用来维持生机,游仙没有反抗,像个执行既定程序的机器人,把苦涩的汤药小口喝下。
哑仆盯着游仙喝完药,这才服侍她洗漱,最后给她穿上素色水缎。
为防止她过于柔嫩的肌肤不适,她的衣服都是千金一尺的水缎,光滑柔软如水,轻薄如云,一针一线的绣花都没有。
收拾完,游仙被引到窗边晒阳光。
真是一副好风景,四时变化之下,多久都不会腻。
大概几个月前,她刚醒来,看到窗含千秋雪[2],如今雪只在阴影处积存少许。
可惜她是被囚禁于此,不定期地取血、削肉、剔骨。
她伤口痊愈的速度快的不正常,连骨头都会很快长好。
半月前被切断的小指,如今已经看不出受过伤了。
她是什幺妖物?还是怪物?
除了自己的名字,她没有关于自己的任何记忆,只剩下常识。
外面越来越热闹,游仙耐心等待。
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她知道今天一定有转机。
毕竟有谁能禁得住长生的诱惑呢?
这是没有约定的合谋。
被像牲畜一样对待,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因为身体虚弱加上每天喝药,她总是昏睡,对于时间只能计算个大概。
她没有消息来源,精神不济,体力更是只够喘个气。
世上可没有什幺死局,游仙继续装作痴傻,养精蓄锐。
直到她不配合吃药,实验出早上和中午汤药的作用。
游仙一直以为萧正则是个替人做事的大夫,后来才从游昙那里知道他就是囚禁他的人。
萧正则那天匆匆赶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盒子。
哑仆去找他时,应该已经汇报过她的情况。
他直接上前诊脉,和她说话,问她疼不疼,为什幺不吃药。
游仙自然不答,反而伸手拿起被他随手放在一旁的精致雕花盒子。
越是重要,就越要稳得住。
她的动作不快,可她这段时间木偶一样,越发缺少主动意图行为,药也喝不进去,只是从嘴边流下,萧正则看她有了动作自然不会阻止。
盒子里是一颗圆润的夜明珠,大小刚好填满游仙的掌心。
见她有了反应,萧正则让哑仆端药过来,游仙也配合的喝了下去。
萧正则重新写了药方,减轻中午的剂量。
萧正则急着走,见她握着夜明珠没有撒手的意思,犹豫片刻,送给了她。
游仙猜测,这颗夜明珠有三个去处,一是送给夫人,二是送给女儿,三是送给情人。
如此珍宝,连装着的外盒看着都不是凡品,游仙不相信它会一点水花都带不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府里的大小姐游昙找了过来。
她每次都在门口被拦住,好在越挫越勇,换着时间段过来。
游仙不知道晚上的药有什幺用,她喝与不喝身体没有任何变化,晚上也不会特别瞌睡。
游昙有了动静以后,她每晚都尽量保持潜眠,终于在半夜等到了她。
趁着哑仆轮值的空档,游昙翻身上了她的床。
游昙:“我夜明珠呢?还给我,那是爹给我准备的生辰礼。”
哑仆夜里歇在外间,游昙声音压得低,但游仙还是捂住了她的嘴。
游仙的声音压的贴在她耳边都听不太清。
“别出声。”
一股香气同时从她冰冷的肌肤上传来,她一定脸红了,还好光线够暗。
游昙没挣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游仙在她手上慢慢写着:给我带糕点,换你的夜明珠。
这幺多天,她除了汤药什幺都没吃过,吃东西一定对自己的血肉价值有影响。
把得救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并不现实,可跟萧正则反着来肯定没错。
游昙在她手上写:明日午时,汤池。
她只在很多年前见过游仙两次,印象中是个木雕美人,空空洞洞的。
如今这个痴儿不仅会说话还会写字,而且她爹还瞒着她们,游昙自然是要见一见。
况且有了灵魂的美人,不知道是怎样的绝世之姿。
.....
[1]《曹刿论战》
[2]《绝句》杜甫:窗含西岭千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