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停者2 问道场

到了一处大道,阿正牵来马匹,我骑了上去。他牵着我绕开了进入村子的道路,直接上了山坡,朝着鲸头最显眼的建筑群走去。

远处看,是白墙黑瓦圆窗的一栋栋小房子,主要依靠地势零散分布,靠近些能看见是向心状的,犹如一层又一层边墙拱卫着中心。

前有一处绝壁,马不可行。我仔细看了许久,才确认那藏在草丛内不甚显眼的狭窄石板是上山的路。看来再想往前,唯有步行登山。台阶甚高,蜿蜒曲折,稍有不慎便要摔下悬崖。而在旁边的峭壁之上则有一些突出的木桩石板。

阿正指着远处一座瞭望塔顶与山崖某处相连的绳子介绍道:“回去走这条路,可以直通问道场中央前的台阶。”

又指着曲折台阶旁突出的木桩与石板开口:“这是平时大家基础训练时偶尔会用的,一般是新入门的弟子下山跑腿时会用。”

说罢他手脚并用,攀岩而上,像极了蜘蛛人。很快便上到了一个台阶转折处的小平台。

“您快上来吧。”他探头看我。

我:“……”

我有种预感,总不喜欢走大门的阿利克西欧斯应该会很喜欢这种能让猴充分发挥天分的东西…

“…不,算了。我恐高。”看他意思是想让我走那条难走的小道?

想到这里,我牵着马打算往回走。与其爬山,还不如去城镇里逛逛呢。

阿正见我不大乐意,自己又原路跳了下来。

“那我背您。”他说着背对着我蹲了下来。

我为难摇头:“难道我就非要去不可吗?”

“护卫长大人说疏骏公子也在上方,想要见您。”

听到“疏骏”二字,我的眉头忍不住跳了跳。

这疏骏正是梁陈为密特拉什特取的名字,他觉得密特拉念起来太拗口,便自作主张给他取了新的名字。

我不知道这个名字究竟有什幺含义。即便否认,因这里的人都这样称呼,我没办法也只能接受。

听到儿子居然被抱到了上面,我想了想,还是同意爬上山的提议。

自己爬自然不可能,阿正背着我,叫我抱紧,一路毫无阻塞的向上攀爬。

我看到他的手背和手臂都冒出了青筋,指尖泛着难以察觉的微光。这样的一双手攀住岩石的时候,坚硬的岩壁犹如豆腐块一样被他插进去,碎裂开来。而他本人并未察觉什幺,仰着头一路向上。不一会,他就带着我到了半山腰一个大的平台。

我不敢向下看,但还是有点腿软。

“你们平时就是…这样训练吗?”我问。

“有些新人训练时会用到。大部分人都在训练场训练。”阿正解释。

我擡头看,看到的依然是狭窄的山路。穿梭其间的木质栈道看着十分让人怀疑其结实程度,深黑色的铁索定在了石壁之上作为固定,也是可以用于前进的路。

“平时下山这幺难走…你们吃穿用度都不需要下山的吗?”我为难问。

“不难走啊。”阿正说道,“您是不会使用捷径,所以觉得难走。没关系的,求仙问道凡人走的路您可以走。刚才我看您不想走…因为护卫长大人说您可以不走,叫我背您上来。您要走吗?”

说着他指着那钉在崖壁上的铁索询问。

……看着要走人,也不是不行,可是…

那怎幺看都不像是路啊。

“护卫长大人说,想让您体验一下求仙问天的路。”阿正说道,“如果有谁想要修炼,想要离开蓬莱仙境,都要先经过这第一层磨难。跋山涉水道问道场。而后,要在这里修行十年。十年后,就会得到一个答案。”

“什幺答案?”我问。

“若是此人想要离开这里,便可以得到允许,从求仙港去孤山问仙。”阿正毫无隐瞒之意,“仙人若是允许,他便能从尘缘渡坐船离开,永不复回。”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大致是一个人经历的过程。看来是极为麻烦的。

“还可以不离开吗?”我抓住他话中的别意,“阿正,你是没有选择离开的吗?”

“嗯。”阿正点头,“为什幺要离开呢?离开这里去哪里呢?我并不好奇乐土是什幺样的。而且…去了,就不能再回来了。”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啊。”我说,“听你的语气,好像这里存在着真正的仙人一样。可是…你的护卫长大人,并不是仙人啊。”

阿正闻言,有些难过得点头。

“是的。护卫长大人说,仙人已经逝去许多年了。这里是仙人留下的庇护所。若要找到仙人,须历经磨难。所以离开这里踏上寻仙途后,便永不复回了。”他说,“我是被选中的修行者,像我这样被选中的才是修行者的大多数。”

我拒绝了阿正走“绝路”的提议,还是由他护着我上山。

路上,他又继续为我讲了这个问道场的事。

“仙人虽然已经逝去多年,但仙人留下的法力依旧存在着。我们就是为了保护仙人的法力不被滥用,也不消失而存在的。”阿正说,“蓬莱境出生的孩子们,偶尔会有仙姿的。我就是这样被选中,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到了问道场。”

他说着,我们越过了一片茂密的松林,进入了一片湿冷的云雾。

放眼望去,四周的天空都被笼罩在茫茫雾霭中,无法辨其真形全貌,让人陡然生出恐怖之感。

很快,随着阿正的毫无滞涩的奔行,扑面而来的白雾很快消散。

遮挡视线的白雾消失,便是越过了山腰到了山顶。四周的云雾都到了脚下,绵延不绝直到天边。而后,被那围着岛屿的群山阻隔。

我有些讶异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幕。

那远远看着隐约可见的白墙黑瓦的房屋建筑,镶嵌在山崖之上,围绕着中心一片巨大宽阔的圆形空地。

空地上行走坐卧着一些人,他们有的互相切磋,有的歪在地上小憩,还有的击打着练功桩挥洒汗水。

这些人打眼一望,约莫二十来人,零散的分布着,分成几个小组。每个小组附近都有一个一身黑衣短打的人,应该是指导或者管理之类。

在这之中,我还看到了几个孩子。约莫十一二岁,皆穿着便于行动的衣服,集中在空地有一栋细高建筑物的那一侧。那建筑物白墙上有好多木桩,有个孩子正攀爬着木桩。他身上系着一根绳子,我顺着绳子一路向上看,看到一个男人蹲在那个像塔一样的建筑物的最上面,手中正抓着绳子的另一端。

男人正是几天没见的梁陈。

他一条腿挂在外面,姿态悠闲的低头说着什幺,时不时抖抖绳子。

孩子一点一点的爬到高处,直到到了梁陈脚边,才一鼓作气攀上了木制扶手,翻了进去。

我和阿正的出现吸引了一部分人的目光,他们悄悄打量这边,小声议论着。

位于最高处的梁陈自然是立马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见状,他放下绳索的一端一跃而下。

周围的人见状,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专注的看着梁陈的一举一动。

梁陈来回拍手,把掌心的灰尘拍掉。

我站在原地,等着他走到我面前,开口道:“你叫人带我来这里,说密特拉在这里。”

梁陈瞥了下身后:“把公子抱过来。”

“是。”梁云梁雨如幽灵般出现在他身后,其中梁云应诺。

“跟我走。”梁陈朝我伸手示意。

我没有接话。

他把手收了回去,转身朝前走去。我默默的跟在后面,对周围各色目光视若无睹。

这里是一个刺客的训练场。或者说,是农场更准确。

虽然外表看起来更像是道家修仙问道的地方,但训练的内容、模式、手段都和世界之角十分相似。

而且,规模要更大。大了有一倍以上。人员规模也是。

世界之角内也是一座有山坡的岛屿,山下是村庄。村民除了捕鱼和少量耕作维生外,还需要定期去外界运送物资,否则无法满足所有人的衣食所需。

世界之角的村民有很多看起来不像是从外界什幺地方迁过来的,更像是本来就住在这的。这也侧面证实了世界之角其实是“另一个世界”这个事实。

就像代表两个世界的圆形相交后,重叠部分就会被困在里面。世界之角就是如此。

那幺“另一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如果说,蓬莱仙境是一样的情况,那幺这两个地方在“另一个世界”是否是连通的呢?

还是说,他们都是被困在时空夹缝中的“安定点”,没有特殊的手段,无法和外界接触呢?

梁陈带着我们一路走,离开了圆形广场后,到了一座山丘。山丘上方有一个小的亭子。

“坐吧。”梁陈走到亭子内,一屁股坐在桌子后面。

石制桌面上刻画着像是星图的图案,由于太像一些胡乱的点和线,一时之间看不出有什幺特别之处。

见我盯着桌面看,梁陈笑了一下。

“你笑什幺?”

“没什幺。”

这时,梁云抱着密特拉出现了。

他被照顾的很好,吃的又白又胖。抱来的时候醒着,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我和他对视,他盯着我看了一会。突然,我的头发自己动了起来,从原先整理过的干净整洁变得一团乱。

变成了我刚起床时还没洗漱的模样。

这一看就是密特拉什特的“杰作”。

他把我头发上的时间倒退回了之前乱糟糟的时候。

密特拉见状,“咯咯”笑了起来。

我:“……”

小崽子叛变?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朝他伸手:“来,给妈妈抱抱。”

密特拉能听懂我的意思,顺从的朝我张开了手。

梁云站在原地没动,我见状走上前去,把孩子捞到怀里,结结实实的抱着。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抱他。

虽然在幻境里也有过许多回了,但那毕竟不是现实,总有一种朦胧感。

我抱着他走了一圈,没多久就感到胳膊酸了。

刚这幺想,一双手托住了我的手肘,接住小孩的重量。一擡头就和梁陈面带笑意的视线对上。他见我看他,索性伸手要将孩子接过。

我抱着不撒手,他用力了几次见没成功便放弃了。

我四下一看,找到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把密特拉半个身子放在腿上。这样就不那幺沉了。

他的头对着我的胸口,刚刚好他就把脑袋凑到我的胸上,小手举起来试图抓我的衣服。

“夫人您……”梁云欲言又止,“公子饿了要吃奶,您把公子给奴婢吧。”

梁陈挥手示意,一个乳母样子的女子走了过来。

我左右看了看,没有办法,只能把手松开。

我没有喂过孩子,如今快要过了哺乳期,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感觉胸口涨了。

等密特拉被抱走后,我才随手打理被他弄乱的头发。

一旁的梁陈则坐到了我的对面,那张画着奇奇怪怪点线的桌子的另一旁。

这处亭子显然是观景的好去处。从这里眺望,可以将周围的景致一览无余。那些环岛的高耸的山脉从这里看显得更加巍峨壮观了。

两人一语不发,耳边只有侍女端茶送水时杯盏碰撞的声响。

“你做了什幺?”过了一会,我开口打破沉默,“要争取多久的时间?”

“呵呵呵。”梁陈闻言只是笑。

“你今天叫我看这里是什幺意思?”我对他的反应不感冒。

“向你介绍一下以后要生活的地方。”梁陈开口,“怎幺样?这样一处世外仙境,不比那西夷蛮荒之地要好得多?”

好些天了,他这样略带嘲讽的刺人语气我早习惯了,知道他这是激我与他理论。

我不太明白为何梁陈喜欢与我吵架,只感觉每次我生气后他那一脸笑容的表情看得我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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