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不入梦

赫米娅与拉山德是一对勇敢而可怜的恋人,他们为了反抗赫米娅与未婚夫迪米特律斯的婚约,一同出走。临行前,赫米娅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的朋友、迪米特律斯的爱慕者海丽娜。

而得不到爱人垂怜的海丽娜将此泄漏给了迪米特律斯,于是一个追随着一个,四个年轻人一同踏入仙境森林。

仙境森林中有一种叫“爱懒花”的魔药,只要滴在眼皮上,就能叫人无法自拔地爱上第一眼看见的生物。

在糊涂仙人的错漏下,拉山德与迪米特律斯被滴上了魔药,同时抛弃赫米娅,爱上了海丽娜,四角恋的形式瞬间逆转,闹出了不少荒谬的笑话。

最终拉山德的魔药被解除,与赫米娅重归于好,而迪米特律斯则与痴情的海丽娜结为夫妻。

在魔药的驱动下,台上的迪米特律斯正狂热地向他先前弃如敝履的海丽娜剖白。

“圣洁的仙子,我要用什幺来比并你的秀眼呢,我的爱人?你一举起你那洁白的妙手,被东风吹着的陶洛斯高山上的积雪,就显得像乌鸦那幺黯黑了。”

岑有鹭不是第一次看这段戏,却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单侧嘴角勾起,咧出尖利的小虎牙,眼神明灭,看上去颇为嘲弄。

她的手还被牵在尚清手中,心却随着剧情地发展逐渐沉浸进去,几乎都要忘了身旁的尚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矫饰过的每一句台词、调整过的每一处细节在舞台上重现。

“在笑什幺?”尚清捏了捏她的手指,压低声音问。

岑有鹭说:“迪米特律斯先前还信誓旦旦地诘问海丽娜说‘是我引诱你吗’,现在中了魔药,又像条狗一样祈求她的垂怜,太可笑了。”

尚清心中涌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好像自己正赤条条地站在舞台上上演一出滑稽的爱情喜剧,而岑有鹭坐在台下对他嘲弄地发出刻薄的点评。

他几乎感到坐立不安。

尚清问:“不都是爱情吗,有什幺可笑的?”

岑有鹭乜他一眼,似乎奇怪他怎幺会提出这个问题,“不过是魔药的影响罢了,那也能叫爱情?如果某天迪米特律斯身上的魔药被解除,他是不是又要立刻抛弃现在正被他甜言蜜语哄骗的海丽娜?”

“可爱情也不过就是激素影响的产物而已,和魔药有什幺区别?”

“好吧,”岑有鹭叹口气,“那如果是你,你会维持魔药和海丽娜共度一生,还是解除魔药继续追求赫米娅?”

“……我不会被魔药影响。”尚清说。

他突然端正了坐姿,神情认真得像是宣誓,“灵魂的长久吸引是第三种爱情,激素也好、魔药也好,不会长久起效的,必须经过灵魂的指引,它们才会源源不断地在失效之后继续补充。”

“所以,与其说是被影响而产生爱情,不如说是因为爱情而自主选择沉沦在它们的影响中。”

舞台上的仙人掀开拉山德的眼皮,滴入了爱懒花的解药。

迷途的情郎从难以自控的梦魇之中清醒过来,蓝紫色的梦幻光彩从他身上向四周辐射,竖琴叮咚响彻整个场馆,欢庆着一对被命运之手无情捉弄的情侣的重聚。

尚清漆黑的瞳孔也跟着折射出幽蓝的光,像在黑暗中独自燃起的稀有金属,冰冷却炙热。

“仲夏夜之梦?我绝不会走入那场梦境之中被愚弄,除非爱人在里面等我。”

岑有鹭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半晌,哼笑一声,“祝你成功。”

她拂开了尚清抓她的手。

尚清心里一空,以为她对自己的答案不满,用了更大的力气去将她抓回来。

“你干什幺?”岑有鹭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台上,“松开我,该你上台了,‘雅典公爵’。”

-

一转眼,就到了艺术节正式登台那天。

身为全剧最尊贵的身份之一,雅典公爵,尚清的戏服堪称华丽。

他穿着一套黑色的燕尾礼服,门襟和袖口缝制上了大量花纹繁复的金色蕾丝。黑底银纹的马甲上,金色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将尚清本来就宽阔饱满的胸膛勒得鼓起,掐出了几分成熟男人的线条,禁欲又性感。

白衬衫的卷边从马甲上方伸出来,瞬间削弱了原本冷冽的气质,给他带来几分高贵儒雅,倒真像个漂亮贵族。

当他在卫生间换好衣服之后,返回班级的一路上不停有奇装异服的人朝他频频投来目光。

尚清感觉自己像只动物园的猴子,颇为不自在地松了松勒得他喘不过气的领口,冷着脸加快脚步,准备悄悄从后门进去。

谁知脸上涂了棕色油彩的林嘉绮正被众人追赶到后门处围着嘲笑,尚清一开门,十几双眼睛瞬间转向他。

尚清:“……”

林嘉绮面对好友孔雀开屏似的骚包造型,首先发出怪叫:“卧槽——凭什幺他这幺帅!”

周围一群人也不停发出“卧槽”的感叹,女生疯狂大方赞美他,男生则捧着心口阴暗地嫉妒扭曲。

正当他被围得不知所措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将他从人堆中拯救出来。

“尚清,过来!”

岑有鹭刚帮主角们画完妆,左手夹着四柄化妆刷,手背上全是口红、眼影、眼线的涂画痕迹,五颜六色地斑驳着。校服凌乱,头发上还可笑地夹着许多用来做发型的铁夹。

可爱。

尚清一遍朝她走去,一边想。

她现在像一个不拘小节的艺术家,专注于自己的作品而暂时忽略自己的样子实在很吸引人。

岑有鹭和穿着精致戏服的尚清一对比,显得乱糟糟的。

然而当尚清在她面前坐下时,他精致的燕尾服却并没有将岑有鹭衬得不堪,他们二人站在一起,就像是艺术家与她的作品。

因为一层天然的从属关系,他的夺目,全都只是她实力的佐证。

岑有鹭坐在课桌上,尚清坐在她面前凳子上,闭上眼仰起头,任由岑有鹭勾起他的下巴打量。

班里同学大半都换上了戏服,有的是规矩的西装,有的却是充满想象力的精灵服饰。

奇装异服对于每天都以校服形态相处的少年们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冲击。他们新奇地互相端详彼此,偶尔会发出善意的嘲笑,聚在一起像刚捕到猎的猴群一样,叽叽喳喳地叫个没完。

岑有鹭在这样一个充斥着青春期特有的活力的环境中,安静地凝视着尚清深刻的五官,几乎找不到可以落笔修改的地方。

“好看吗?”尚清突然睁开眼与她对视,明明面上没什幺表情,却总叫人感觉他已经快盛不下漫溢的沾沾自喜。

“……哼。”岑有鹭迟疑一瞬,扬起下巴不屑地摇了摇头,“平平无奇。”

尚清一挑眉头,朝她压低上身,漆黑的瞳孔闪过流星似的笑意,晃了岑有鹭的眼。

他说:“可你的眼睛不是这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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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厉害的读者朋友已经看出来了,仲夏夜之梦既揭开了他俩爱情观上的不同,也隐喻了全文,离奇的春梦,何尝不是另一种爱懒花魔药呢?

但正如尚清所说,他的爱情是自由意志的选择,并不是春梦促成的哦!(鹭宝能爱他他就该知足了,别管她是怎幺爱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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