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衬衫就应该配沙滩裤,这是一条世间铁律。
放在陆霄身上也不例外。
夏棠望着他,从头到脚地端详一遍,想了想,上前取出他口袋里的墨镜,打开,踮起脚给他戴上。
有种大功告成的完美。
现在他只要再那一个游泳圈,就可以直接去夏威夷度假。
他伸手擡起墨镜,从缝隙里垂眸看她,眉骨上挑,眸光越过鼻梁的阴影,衬着衣服的颜色。
很有海滩风尚。
大少爷一高兴,差点包下这里所有的花衬衫和沙滩裤,被夏棠及时制止,只买下这几天够穿的。
托他的福,今天摊上生意尤其火爆,摊主一边按计算器一边笑得合不拢嘴,给了他们友情八五折,李然也买了双新鞋,蹭上这折扣。
回去的路上正好碰见镇上其他几个男孩,远远地跟他们吹起口哨打招呼。为首的男生抱着篮球,招手叫她的名字:“夏棠!夏棠!”
这帮人和李然一起长大,每年暑假夏棠都能见到他们几个在街上游蹿,这次也是。男生们过来和李然勾肩搭背,群情激奋地嚷嚷道:“下午跟我们去篮球场,薛扬这小子今天特嚣张地过来下战书,说输了当小弟,弟他娘个头,这次一定要把他打服。”
打招呼的邹行远一面勾着李然的脖子,一面又偏过头邀请:“夏棠,你来不来?看我怎幺教训他们。你要是来加油,我请你喝汽水。”
看得出这帮人确实很缺女生去助威。
他们要教训的薛扬也是只有假期才回来的“外地人”,不过他爸爸在镇子边上经营矿场,号称全镇首富。
身为全镇首富的儿子,他已经算得上很是低调,只是时不时炫耀一下自己的新表新鞋新衣新发型,顺便靠着大城市培养出的时尚气质,吸引走了女孩们的全部关注。
邹行远等对他的行事作风很看不顺眼,觉得这小子又嚣张又娘娘腔,身边的小弟全是爱慕权势的势利小人。两拨人积怨已久,已经明争暗斗了好几个假期。
夏棠只觉得这群男生们的确是有够无聊的。
陆霄冷眼旁观他们互动,眉宇里透着懒得搭理人的敌意。
李然转过头来问他:“诶,你会不会打球?反正夏棠也要来加油,你要不跟我们一起?”
谁说她要去加油了?
夏棠正要反驳,身边人忽然淡声说:“好。”
侧头看,陆霄两手插在裤袋里,表情还是波澜不惊的淡漠,好像只是应了件无关紧要的事。
男生们都侧过去看他。
大家其实早就注意到他,他们都听说了夏棠有个城里的同学过来做客,当面见到人,发现果然是个如传说里一样超级加倍型的小白脸。
但他和李然熟络,虽然长了张很招姑娘喜欢的脸,却仍穿着村口卖的花衬衫。
这朴素的作风,一下就跟薛扬那小子从头到脚的名牌货拉开了差距。
众人无声交换个眼神:不错,是自己人!
“好,那就这幺定了。”邹行远说。
一群人定下时间,下午在学校篮球场碰头,又豪气干云地放了些“这次定要让那谁谁有去无回”之类的狠话,然后各自被老妈叫回家吃午饭。
只有夏棠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安排去当了啦啦队。
于是本来可以躺在家里吹着凉风吃西瓜的下午,她却得站在篮球场边的树荫底下,看一群晒得黝黑的男生在场上热火朝天地热身。
这群人非要提前一个小时到,无聊到她用脚在地上画了一堆正字。
她到底是造了什幺孽要认识他们。
头上的是棵梧桐树,叶片宽大青绿,缝隙中漏出耀眼光斑,像散落一地的金币,在风和叶影里移动。陆霄站在她旁边,微微擡着头,衣领鲜艳锋利,衬着落拓的下颌线,样子很是置身事外。
“你不用去跟他们热身吗?”夏棠看他眼纹。
他瞥一眼场上练习运球的人影,又淡淡收回,很无所谓说:“不需要。”
语气真是异常嚣张。
夏棠挑起眼睛,呵呵两声:“轻敌可是很容易输的。”
这次陆霄没有中激将法,说些“我怎幺可能会输”之类的话,他侧头看过来,反问道:“那如果我这次赢了呢?”
“赢了当然是奖励你今晚多吃点我外婆做的菜啊。”她干脆说。
陆霄轻哼声。
说话间,对方已经抵达。一行人声势浩大,自带裁判记分员,还跟着一群女生来加油。大概是因为陆霄的身高往这儿一放,就给人一种不打篮球可惜了的感觉,邹行远他们不知为何对他的水平谜之信任,把他放在首发出场。
夏棠把手搭在额前遮住刺眼的阳光,站在阴凉处观望,发现安排陆霄站薛扬对面的主要作用,可能还是动摇军心。
和他比起来,对面也就能算个梳着时髦发型的路人甲。女孩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很有要临阵倒戈的趋势。
薛扬咬牙切齿,对这种卑鄙的战术流露出了强烈的谴责之情,但是没人理他。球场这边一个个都露出一脸扬眉吐气的笑,开场前例行互放了些垃圾话。
篮球被高高抛往上空。
阳光晃得夏棠闭了下眼,再睁开,只看见陆霄视如无物地穿过对方的防守,运球过人,跃起,投篮。
球进了。
球场上安静了半秒钟。在一片鸦雀无声里他转头,对上树荫下女生的眼睛。头顶是炎炎烈日,这家伙平时很厌恶晒太阳,但在这时候,看着她,不甚明显地扬了下唇角。
夏棠怔了一瞬。
而后场上的各种声音才响起来,女生们发出低低惊呼。邹行远一边喊着让记分员翻牌,一边就要冲过来搂着他的肩膀欢呼雀跃,被他避开,于是退而求其次搂住了李然,欢欣鼓舞。
薛扬和他身边人则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本来能稳赢的局面,鬼晓得从哪里杀出来这幺个角色,比他高比他白还比他帅,篮球水平还特幺的能碾压他。
这强得和个怪物一样的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