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念柔第一轮就被刷了,回去的路上有些低落。
本来还要去咖啡店兼职,但今天店长说已经找到全职店员了,不再需要临时工。
10月气温骤降,站在车水马龙的公交站台,她感到一阵的凉。
她双目无神地盯着地面,在这幺小的年纪就已经体会到了生活的艰难。也许她不该执着于成名,脚踏实地一样能赚到钱。
有车子在她面前缓缓停下,通体纯黑,奢华神秘。
那个雕着独特花纹、配着光亮轴承的轮胎在她眼前缓缓压过,然后徐徐地无声地停下。
她下意识擡头。
像每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好奇地想看一眼难能可见的东西。
但是车窗就在这时降下来,她愣住了。
里面的男人就是公司所属集团的大老板。
她下意识起身,鞠了一躬。
这是当练习生时被教会的礼貌。
她想叫一声方总,但是不太敢。
方信从车里扫出来一眼,比她想得和善多了,他认出了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小的练习生,和蔼地弯了下嘴角:“在等车?”
安念柔紧张得有些不自在,回答时嗓子都没平时清亮,声音有些低:“是。”
大老板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声音温和:“上来吧,我送你,正好跟你说点事。”
他的意思是有事要吩咐,安念柔无法拒绝,她只是个小员工,能有什幺事需要他亲自说,她忐忑起来,脑子里闪过“潜规则”三个字。
她紧皱着眉,一脸的为难。
方信的脸上公式化的温笑收了起来,擡腕看了眼时间,催促道:“待会儿我需要赶飞机。”
赶飞机?那说明至少她今天是没有危险的。她松了口气,懊恼自己想多了,诚惶诚恐地开车门,上车,道谢:“谢谢方总。”
方信问她:“住哪儿?”
她十分没有心机地告诉了他地址。
他让司机往那个城中村开。
车子平稳地走,只在红绿灯时停下又启动。
方信闲聊似的缓缓开口:“我听赵德汉说你来公司仅仅是想出名?”
安念柔倏地脸红,被他这幺说出来感觉自己十分功利,她觉得很难为情。艰难地垂下头,闷出一个“是”字。
然后方信没有嘲笑或者讽刺的意思,十分寻常地问:“有什幺非出名不可的原因吗?”
安念柔轻摇了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没读过什幺书,只是比普通打工的人年轻,想赚更多钱的话可以试着出名。”说完她把头垂得更低。
方信又问:“家里条件不好?”
安念柔再次摇头:“已经有段时间没跟家里联系了,他们不再愿意管我了。”
不再?
他没有多问,转而问起:“我听说你会跳古典舞,现在还跳吗?”
安念柔更落寞了:“我爸爸说太费钱了,不让我跳了。”
“…我爸爸不让我继续发展跟学习无关的爱好了,他说太费钱了…”
温柔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这次连原因都一模一样。他失神地望着小姑娘那张垂头耷脑的脸,有那幺一刻觉得她也许就是温柔。
但是温柔又哪会像她这幺缺乏生机。
18岁的时候,是温柔最活泛最爱笑的年纪,平时就算板起脸来训他,他都不觉得忌惮,反而想把她逗笑。每次上课结束,她都拧眉反思自己不够凶。
他许久没说话,安念柔擡眼奇怪地望着他:“方总?”
方信回神,面色倒是没什幺变化:“你的情况我知道了,就练习情况来说,你的声乐在我这里是不及格的”
安念柔温柔有些语塞,略有羞愧地红起了脸。
方信见状,神态柔和了些,随即问她:“如果给你一个机会继续学跳舞,你愿意吗?”
安念柔轻咬下唇,不太确定地道:“我已经有好多好多年没跳了,现在再捡起来的话,恐怕……”
方信明白了,略有惋惜地叹气。
车厢在一瞬安静下来。
安念柔无措地攥紧了手边的小包,垂着头,青丝顺着肩膀滑落下来。
这个侧脸,像极了那个在书桌前给他修改错题的温老师。
他闭眼,无声地吸了口气,至少这个味道是不一样的。
温柔身上是清雅的淡香,是自然的体香,像洗涤干净的夏荷,清尘不染。
安念柔身上是甜淡里混着一闻就能分辨的工业香,是现代工厂里经过严格调配、批量生产出来的所谓品牌的香水气。
这种味道,他身上也有。
“我听人说你还在做兼职。”方信干脆地换掉了话题。
安念柔不好意思地点头:“是。”
方信的手指轻轻敲打膝盖:“我知道有一个剧院在招舞蹈演员,如果你有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也是一个锻炼的机会。”
安念柔睁大了眼,瞬间喜不自胜,觉得下个月的房租有望了:“谢…谢谢方总。”
方信浅笑:“不用这幺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