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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苏夫人撂下这句话,就起身径直离开了。
特地为她准备的晚宴也没有了用武之地,我只好请桦姨分给了佣人们当晚餐。
李唯回了骊园,陪我在卧室吃起了病号餐,其中有一道茄汁三文鱼很是酸甜开胃,只可惜我心里存着事,吃得很心不在焉。
我今天太冲动了。
我想。
哪怕是阴阳怪气,也总比明着说好。
“苏夫人今天都说了些什幺?”
李唯盛了碗西洋参花胶猪心汤,递到了我面前。
我叹了口气,看向了李唯:
“李唯,我可能……闯祸了。”
李唯好奇地擡起眼。
我看他一脸淡定,就想他大概以为不过是普通的失礼失仪,然而事实是我不仅怼了你后妈,而且还骂了你亲爸。
虽然我不后悔,因为我并不稀罕做什幺李家或苏家的儿媳妇,但这可能会给你和孩子们带来麻烦。
所以我承认我冲动了。
李唯听完我的话,却笑了起来。我被他笑的头皮发麻——
这家伙不会是被我气的怒极反笑了吧?
“西西,我很高兴,”
他站起身,不容我拒绝,紧紧地抱住了坐在床上不知所措的我,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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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李唯表示情绪稳定,但我内心仍然忐忑不安。
李唯帮我试了试猪心汤的温度,示意我赶紧喝掉,在我接过汤匙后,他又说起了下午的经历——
原来他被叫去了凤台。
“大先生不同意我的辞呈。”
言简意赅。
意料之中。
我点了点头。放眼整个华国官场,还能找出比李唯更好用的人吗?
既忠诚于大先生,也不会威胁小先生。
他是一把近乎完美的刀。
“所以不用担心,西西,只要我对他们还有用,他们就不会怎幺样你。”
我看着李唯。
他弯起了眼睛。
我不知道他是以什幺样的心情说出了刚才的话——
也许他早已清楚自己在大先生心中的位置,也早已承认自己只是父亲一把用着趁手的刀。
可是李唯,你知道吗?
在我心里,你从来就不是一把刀,我不需要你用交换自己的方式来保护我。
只是。
我曾以为你变成了一把冰冷的刀。
可当你开始坦诚地面对我时,我才终于看到了你真正的模样。
那并不是一把刀。
那只是一颗被利刃穿透的、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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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天空就飘起了雨。
虽然我骂了大先生,但李唯还是回保密局上班了。
这让我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我不仅没能为李唯争取到什幺,反而可能令他陷入更大的麻烦。
我开始焦虑起来,这种焦虑一直持续到早餐后,程璇告诉我,医生建议她预约的芳疗师已经在主院的客轩等着了。
我看向了前来问诊的医生——
“芳疗有助于舒缓身心……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避免过度疲劳、剧烈运动和情绪激动,这一次,请您务、必、听、劝。”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眼前的老医生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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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了主院的客轩。程璇和桦姨寸步不离地陪着我,仿佛我是什幺易碎品一样。
客轩毗邻水边,因下着小雨,池上泛起涟漪。
“李夫人好。”
我看向了芳疗师。
她站起身,笑着向我问好。
我听说过她,之前刷到过关于她的短视频,是芳疗界很有名的大师,只服务帝都的一些豪门世家。
不知道是不是在做饥饿营销。
我们坐了下来。
客轩被提前布置过。靠窗的位置摆放了一张青檀木的榻,本意原是方便芳疗时赏景,但今天下了雨,佣人就上前关了窗,隔绝了阴湿的水气,又端来一捧香薰炉。
芳疗师的助理将香品依次排开,芳疗师介绍着这些香品各自的用途,其间还聊了些自己的人生经历。
我才知道原来她也是临床心理学博士,后来转行做起了临床芳疗师。
原来他们临床心理学界这幺卷的吗?
“那幺夫人,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进行芳香疗愈了……”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柔。
光线渐暗,香气升起,悠远绵长,很快我就感到久违的困倦,变得昏昏欲睡起来。
“……现在,请您躺到榻上,放轻松……”
我躺到了榻上,只觉周身空灵,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放松……”
然而。
正当我闭上眼睛,准备进入梦乡时,轩门却被重重地推开。
我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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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西,你给我滚出来!”
我回过头去。
其实不用回头,我大概也知道是谁了。自从上次被李唯强迫向我道歉后,就一直没在我面前出现过的李恣,此刻正站在门口,满面怒容。
我看着她。
我曾经很害怕她这样。
但不知道为什幺,当今天她对我说出同样的话时——
我感受到的只有愤怒。
“恣小姐来骊园,怎幺不提前跟我这个老婆子说一声?”
不等我开口,桦姨就走上前,面带不愉道。
芳疗师见状,就让助理收拾起香品,道改日再来。
我抱歉地对她笑了笑。
“哼……”
待芳疗师走后,李恣踱进了轩中。
她穿着一身带有传统元素的高定套装,头发高高地簪起。
其实她长的很好看,是那种不同于李家人的好看,只是人品和态度太过差劲。
她睨向了桦姨。
“我要是提前跟你说一声,我还进的来吗?现在这骊园,知道的人说是姓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改姓郁了呢……”
“恣小姐这幺说,就不怕小公子生气吗?”
桦姨打断了李恣,她的眼里闪过了一道寒光。
李恣轻嗤了一声。
“拿小唯来压我……桦夫人似乎黔驴技穷了哦?”
李恣转向了我。
她露出了恶意的笑容,随后拍了拍手,随扈闯进了客轩,强行把桦姨和程璇“请”了出去。
这是一种无声的羞辱,近似于杀鸡儆猴。
我曾经也很害怕她这样。
但是桦姨说的对。
人生在世,不可能讨得所有人的喜欢。
而有些人的喜欢,根本连讨都不要讨。
我拿起手机,直接按下了紧急呼叫键——
你说的对,李恣。
在我没有跟李唯离婚之前,骊园确实有一半是姓郁的。
所以,我现在就要让我们家的安保把你丢出去。
然而。
电话才刚接通,李恣就走上前,一巴掌打落了我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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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掉在了地上。
我的耳边传来了轰鸣声——
也许是刚才那一巴掌的余震,也许是全身血液翻涌的声音。
我擡起眼,注视着李恣。
“给我捡起来,李恣。”
我听到了我的声音。
“怎幺,仗着小唯的宠爱,就以为跟我可以平起平坐了?郁西,父亲和母亲就坐在正厅,实话告诉你,我们今天就是来清理门户的!”
显然,李恣没有捡手机的打算。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站起身,去捡我的手机。
不捡也没关系,李恣。
因为我会让安保把你丢出去。
当然,我指的是……丢出去的字面意思。
我刚弯下腰,准备伸出手,余光却瞥到了李恣的高跟鞋。
它又向我挪了过来——
大约它的主人又打算像上次那样,狠狠地踩住我的手。
我看着那如锥子般的鞋跟。
在这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我永远无法理解,折磨别人、羞辱别人能够给自己带来什幺乐趣?
而为什幺总有人要以伤害别人来取乐?
但我还是伸出了左手。
就在李恣准备踩上我手背的那一瞬,我又用右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脚踝,然后用尽全力,把她重重地掼在了地上。
然后我拿起手机,挂断了电话,站起身,对准李恣,打开聊天软件,找到李唯,按下了录像键。
镜头里的她很狼狈。
她摔了个四脚朝天,头发完全散开,翡翠簪子滑了出去,碎成了几截。
她几乎是气急败坏。
可大约是屁股先着地,她疼的又一时无法起身,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仰视着我。
而我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怎幺样,李恣?
践踏别人的感觉……还舒服吗?
“你那根簪子多少钱,发个账单给我,我赔给你……”
我想了想,模仿起她的表情,露出了恶意的笑容,
“……当然,是刷你弟弟的卡,你说的,我们还是合法夫妻,债务要共担。”
然后,我又转向了那几个随扈:
“给我听好,只要我松手,这段录像会自动传给李唯,事先声明,我的心脏不好,所以接下来,如果你们的行为让我感到了不适,恐怕除了要承担法律责任,李唯那边……”
我还未把话说完,那些看着魁梧凶悍的随扈,就已露出恐惧的神色。
大约也是见识过李唯手段的。
我很卑鄙,对不对,李恣?
因为我只是在借势李唯的特权。
这没有什幺好得意的,我也并没有感到痛快。
我们本可以心平气和地对话,你有什幺可以好好说,我有什幺也可以好好答。
可你失去了被别人尊重的资格。
因为你先选择了不尊重别人。
我转过身,再次看向了还没爬起来的李恣,
“……当然,这也包括你在内,听清楚了吗,李恣?”
她擡起了头。
我注视着她。
平生第一次,她没有再大吵大闹,我终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类似尊重的恨意。
【笑嘻嘻会客室】:
西宝:今天也是平等创到所有垃圾人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