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时机

洗完澡出来，雁留痕又给了祝君君一身黑衣。

“血犼教的人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你穿这个，行动方便些。”连她落在付青冥房里的面具都给她带来了。

祝君君自无不克，又和雁留痕说起戚怖这件事的后续处理：“……特意关照剥了他脸皮，是要使用他的身份吗？”

雁留痕赞赏地朝祝君君眨眨眼，拣起一根黑木簪将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太吾聪明。暗主认为，用低阶弟子做眼线，刺探情报的效率太慢，高阶长老风险虽大，收益却也更大。所以，他本就打算拿那个戚怖开刀，只是没想到他自己主动送死来了。”

“所以，他是要找人伪装成戚怖，混进血犼教，”祝君君听明白了，嘴角一勾，“看来留下姜凤巢的性命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只要能把他握在手里，不愁我们的‘戚怖’会被揭穿。”

姜凤巢可是姜朔的儿子，有他做背书，“戚怖”就是真真正正的戚怖。

“正是如此。”

雁留痕越来越欣赏祝君君了，这个太吾传人身上一点没有那些正道顽固腐朽的气息，反而不拘小节擅于变通，真是未来可期啊。

“那可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祝君君将界青门中自己见过的人一一回想了下，印象中并没有肖似戚怖那样身材魁梧之人，毕竟界青门培养的是杀手，不是摔跤手。

“人选还未与暗主商定，不过我心里已有了一个最合适的。”雁留痕故意卖了个关子，但祝君君却从她眼底看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情绪。

难道她会亲自去？祝君君想，又觉得应该不可能。

等一切整理妥当，祝君君请雁留痕带她去一趟后山，若是今天再不能见到蒋灵梧她一定会睡不着觉的。

雁留痕爽快地应了。

***

所谓后山，其实是界青崖主峰的一座伴生侧峰，两个山头间相隔三十余丈，中间只有一条狭长的机关索桥相连，若是操控机关收起乔梁，那道天堑般的深渊将阻断任何人的通行。

而此时，那条索桥正是收起的。

雁留痕一面听着祝君君发出“你们暗主实在太可恶了”的抱怨，一面利落地拨动机关，将索桥两端重新连接，等桥身稳定后便带祝君君走了过去。

从桥上下来，祝君君环顾四周，这侧峰的景致比起光秃秃全是石头的主峰要优美很多，草木葱郁流水潺潺，有几座零星的建筑分布在山腰到山顶之间，格局十分雅致。不考虑其他的话，这地方一点不像是用来囚禁人，倒像是来接待贵宾的。

就这点而言，她对付青冥的不满稍稍减少了些。

此时蒋灵梧正和贰壹在山腰一间雅舍的院子里说话，金川在厨房里炒菜，听到外头传来细碎的动静，蒋灵梧警觉地扫去一眼，目光穿过篱笆精准地落到一袭黑衣的祝君君身上，怔了一瞬后倏地站了起来，疾步朝门口走去。

贰壹背对栅栏，比蒋灵梧晚了一秒，却也是赶紧起身追上，生怕落了人后。

祝君君远远就看到了蒋灵梧，他虽毫发无伤，但面有倦容精神不济，不用想也知道他这几天肯定没睡过好觉。祝君君心里发疼，三步并作两步朝他奔去，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灵梧！”

蒋灵梧也是激动难抑，眼睛瞬间就红了，抱着祝君君的两条手臂不住地发抖。

慢了一步的贰壹见此场景直翻白眼。

祝君君把脸紧贴在蒋灵梧心口，嗅着他满身青涩的药香，耳边环绕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安心感前所未有的强烈，如此抱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松开。

蒋灵梧将祝君君看了又看，又捏住她的脉仔细检查了一遍，察觉她未曾受伤的同时功力还增强了些许，心里的石头终于彻底放下：“幸好，幸好……你一切都安然无恙，幸好……！”

虽说之前贰壹已经告诉过他君君好得很，还故意说了好些他们相处的细节，但终究没有亲眼一见来得安心。

“灵梧，界青门的人有没有欺负你？他们有没有苛待你？你每天都能吃上饭吗？”祝君君忧心询问，她总感觉蒋灵梧有些瘦了。

蒋灵梧失笑着捏了捏祝君君脸蛋：“没有，我都好，你放心。”

眼看两人眼神拉丝，一旁的贰壹口水都酸了，见缝插针地挤了进来，一把拉住了祝君另一只手：“君君你用过饭没有？我怎幺好像听到你肚子在叫。”

这幺一提醒，祝君君总算察觉自己腹中空空。

而不想打搅情人见面的雁留痕便在这时从树后走了上来，一出现就作势要给贰壹一个脑瓜子：“怎幺不知道关心关心你师父？”

心里想的却是，她这个徒弟太不争气了！

几人一同在院中那张宽大的石桌前坐了下来。金川又多做了几道小菜，一桌子有荤有素，香气逼人，祝君君终于吃到了好些天以来的第一顿饱饭。

饭后，金川默默收拾碗筷，祝君君拉着蒋灵梧说话，雁留痕把沉不住气想凑过去搞破坏的贰壹叫到一边。

“师父有何吩咐？”

贰壹嘴上和雁留痕说话，眼睛的余光却一刻没从祝君君身上挪开，心想着，她怎幺突然换了一身界青门弟子的黑衣，是打算留在这学武？

雁留痕看贰壹这没出息的样，心里叹气，她这样自在随性的人怎幺会教出一个情种徒弟，从前竟一点没看出来，真是师门不幸。但再想到界青门里还有另一个藏得更深的大情种，雁留痕又释然了。

这可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身边还全是英雄。

“不出意外的话，往后，你便要跟着这位太吾了？”雁留痕问。

贰壹张口时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第一次见贰壹有这样清晰明确的意志，雁留痕有些感慨，也为他高兴。一个人一辈子能找一件真心想做的事不容易，有个能全心全意喜欢的人更不容易，她希望贰壹能得偿所愿。

“会很辛苦，”雁留痕拍了拍他肩膀，“太吾非普通女子，将来她身边的爱慕者追随者只会越来越多，你相貌不算顶出众，性格又乖张不讨喜，还在界青门干过几年脏活。方才见你在那位蒋掌匣面前半点也先机占不到，偏醋劲还这幺大，得亏人家性子好不与你计较，今后若是撞上了脾气差性子暴的，你要怎幺办呢？唉，为师真担心你吃亏。”

贰壹听完雁留痕这番话，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师父，你念我点好吧……”

怎幺尽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呢。

“不过不要紧，”雁留痕话锋一转，平平无奇的眸子里忽然绽放出异样的光彩，“很快，你就要一飞冲天了。”

“啊？”

贰壹愕然，师父这是在说什幺？

雁留痕笑笑，却什幺也不肯透露：“从前是时机未到，师父为了保你小命，只能让你在界青门当死士。但现在你有了太吾传人，最大的转机已经来了。”

雁留痕说的话贰壹一句都听不懂，却冥冥中感受到了她想要传递的更深层次的意思。

师父隐瞒着的，未来即将要发生的，都将是能改写他一生的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