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书姚和周途结婚两年,备孕半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聂书姚知道,周途一直期待她怀孕,甚至早早就起好了名字,一男一女两个。
但可惜,她一直没能怀上。
她坐在洗手间里,看着手上的验孕棒,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验孕棒上仍显示一条红杠。
上帝好像没有听见她的祈求和祷告。
她出神地看着手里的验孕棒,从周途出事那天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十七天了,她每一晚都睡不好觉,每一晚都会做噩梦,不是梦见他哭着求死,就是梦见他被医生宣告死亡。
心脏其实早就麻木了。
但脑子里有一根弦一直扯着她,不让她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摸出手机打电话给医院的闺蜜:“宋橙,帮我个忙。”
周途的探视时间只有下午四点到四三十分,家属只能进去一个,鲁清亚靠在长椅上休息,把今天的探视机会留给了聂书姚。
聂书姚换上无菌服,戴上口罩和帽子,把宋橙伪造的B超单用无菌袋装好,这才在护士的带领下走进ICU,周途躺在病床上还没醒,医生在他脖子后面开了个小孔,安了一根塑料管,管子的另一头插在呼吸机上。他头上被缝了七针,伤口恢复不错,护士过来检查一遍仪器,又换了一次药就出去了,把空间完全留给了她。
很长一段时间,聂书姚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周途。
出事之前,周途路过花店,买了一束花,放在车篮里,他骑车等红灯时,还给聂书姚发了消息:【午饭吃什幺?】
聂书姚还没来得及看到消息,就接到了鲁清亚的电话,说周途在医院抢救。
跑运输的大货车为了躲避闯红灯的两个路人,撞到了周途和一位骑电动车的孕妇,孕妇当场死亡,而周途经过急救手术后落了个t5以上脊髓横贯性损伤——高位截瘫。双下肢瘫痪,损伤节段对应平面以下感觉障碍,呼吸困难,尿便障碍,性功能障碍,自主神经功能障碍。
他清醒后因为接受不了现状而昏迷过两次,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大小便失禁,又哭着冲身边的医护人员嘶吼,让他们滚。
但他发不出声音。
聂书姚就站在ICU的防护观察窗外,她看着周途无助又绝望地睁着眼,眼里的泪往下滑,护士拿纸给他擦掉,他连躲开的力气都没有。
聂书姚握住他的手,依旧是温暖干燥的大手,他瘦了很多,皮肤有些干燥,她将脸贴过去轻轻蹭了蹭。
周途感觉不到她,仍沉沉地睡着。
聂书姚轻声说:“周途,我怀孕了。”
“你不是一直期待我们的孩子吗?”她蹭着他的手心,说的很慢,“你猜他会是男孩还是女孩?你不想看着他出生吗?答应我,陪我一起,看着孩子出生好不好?”
高位截瘫的恢复黄金期是六个月。
半年时间,她只要争取到半年,周途就有救治的希望,哪怕救治成功的概率很低,她也要拼尽全力去试一试。
人活着才有希望。
“好不好?”她亲吻他的手心,眼泪无声滑进口罩里,她正要擡手去擦,听见男人沙哑的声音说,“好。”
聂书姚扭头看去,周途不知何时醒了,正红着眼睛看向她。
“会……很……辛……苦。”他说话困难,语速很慢,声音虚弱,聂书姚需要离很近才能听清他说什幺。
他说完这四个字,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吞咽口水还想说话,却没什幺力气,只是痛苦地看着她,眼睛一点点变红。聂书姚知道他的意思,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离婚之后的她还可以重新挑选一个男人,去获得一份新的恋情和爱人,但她不愿意。
隔着口罩,她低头亲吻他的脸,声音又轻又重:“我爱你,周途。”
这是她对抗外界所有声音的答案。
她拿出B超单给他看,告诉他预产期的时间,叮嘱他好好休息,还想再说点什幺的时候,护士进来通知她时间已经到了,聂书姚又握了握他的手,这才起身往外走。
走出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眼,周途哭得满脸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