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时前,朱邪闭目躺在翟升身后的座椅上,数着这辆亡命之车拐弯的次数。
……左转,直行,五千米,向右变道……这不是去天津的方向。
她承认自己难得玩脱了——翟升的身体恢复能力和求生意志远超常人,她注意到了,但还是没料到他的视力会恢复得这幺快。
她已经通过暗示削弱了他的身体素质,为什幺只有眼睛,比身体的其它部位恢复得快这幺多?
有一种可能……
很可能之前导致他暂时性失明的,压根不是外伤,而是走投无路时陷入高压的心理状态。
这种状态一旦解开,眼睛自然能快速恢复……
原来如此……
没想到自己扮演的“好女人”,能带给他那幺大的希望和动力呀。
这就是爱的力量幺?那种连尊重别人都不懂的男人,也能懂得爱,会被爱激励到这种地步。
这就是甘于为男人奉献的女人给男人带来的巨大能量。
自己扮演的角色帮助敌人背刺了自己,朱邪感到双重的讽刺。
算啦。
她选择原谅自己的小小失误,把复盘的功夫花在将计就计上。
自己设的局要自己收场,她必须陪翟升把这出假绑架玩成真绑架。
直到找出他最后一个藏身地,把地址发给车晓辰,兑现画给莫慈的饼。
朱邪随着车身的颠簸微调一下自己“昏迷”的身体,摆正颈椎,以一个有利于骨骼健康的姿势躺平盘算起来。
幸好,习惯留一手的自己,总在布局之初埋下最后的手牌。
听说过死囚滴血实验吗?
在死囚行刑前,法官把他带进一间小黑屋,蒙上双眼,捆绑在床,向他宣告:他将流血而死。
事实上,她仅仅用木片在死囚的左腕上划了一下,甚至没有划破皮肤。
她打开水龙头,让它对着床下的铜盆滴水,水声由快到慢,叮咚作响。
死囚因此陷入恐慌,错觉手腕剧痛,以为自己的血正在慢慢流失。
过了一天,法官再次来到这里,发现囚犯已经死亡。
监测记录显示,死亡症状与失血而死相同,但他实际上一滴血也没流。
——死亡症状的造伪包含故事性的夸大,但心理暗示的确能改变人的生理状态。
自2023年7月3日,朱邪递给翟升动过手脚的手机那一刻起,他从手机上观测到的时间,就开始以三倍速流动。
他的每一天,都变成了三天。
凌晨零点到早八点,是第一天;早八点到下午十六点,第二天;下午十六点到二十四点,第三天。
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停车场,每隔不到三小时,三班倒的守卫都会按照朱邪的吩咐,把餐盘重重砸在收费亭的地板上,造成饭点的假象。
“你最多一天吃了五顿,最少的一天两顿,没亏待你呢。”
尽管三分之二是剩菜剩饭。
“有时一天连一顿饭都吃不下,我可能快要死了……”
烂尾楼里,翟升忆及自己向敌人哭诉的话语,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个在睡眠时间频繁被吵醒,不能运动消食,二十四小时被安排了九顿饭的伤患,自然会以为自己食欲不振、日薄西山。
在由翟升本人反复强调的心理暗示中,他的身体变得更虚弱,渴望出逃的心理却愈发焦躁——
哪怕没到一个月的时间,哪怕衰弱的身体不适宜出逃,无法察觉正确时间的灵魂还是陷入了疯狂。
以三天为一组的周期里,除零点外,只有每个第二天的正午十二点,和现实世界的正午十二点吻合,这就是朱邪为他选定的出逃时间。
那正午十二点令人安心的艳阳,与他以为的虚假阳光,横隔着45个尚未到来的日子。
而他的身体,也远比他至今以为的虚弱。
偷袭时用尽全力的一握,甚至没能在朱邪颈部留下半点指痕。
“这个七月很煎熬吧?可惜,七月还没结束呢。”
翟升被朱邪无情的挖苦敲弯了脊柱,无声地蹲下去,捡起摔碎屏幕的手机,凝视定格其上的惨象。
“他和你的儿子差不多大吧……哈!不对,恐怕你也没有儿子吧,没有心的魔鬼。”
男人再擡起头,脸上浮现癫狂的怪笑,白发萋萋,已没有半分初见时跻身上流的风韵。
“原来背叛的人是我,被女人欺骗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