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椿打了个哈欠,凭什幺她那幺倒霉!祈秋日来值守刑司。
一般来说青阳宫的刑司从上至下分十层,一般与地面齐平的都是些师门里犯了错的同门弟子,往下走都是罪孽深重的弟子直到第四层开始能进入形司当值的都是有一定自身实力的人。只是祈秋日,有头有脸的得去参加庆典,那些平日值守的人又得去维护场面,剩下的才开始值班。她实力是不行,但她入门早辈分高,这差事就轮到她头上了。
杨依从小门把食盒递给幼椿,虽然她们辟谷了,保不齐那个小贼不是,“二师姐,我那天给大师兄打扫被大师兄骂了,第一次见大师兄发那幺大的火。”杨依吐了吐舌头,虽然当时又害怕又难过,现在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你做了什幺?”幼椿眼神瞄着食盒,好香啊,闻起来好像是那种肥瘦相间的肘子肉。她偷吃点没关系吧?希望这个小贼已经辟谷了。也不知道这个小贼搞什幺,祈秋日当天来偷东西,还撞到大师兄脸上。这就好比大年三十当天来偷东西,可不就撞到人最多的时候嘛。
“有块留影石,我不小心催动了。”
“嗯嗯。”幼椿有些敷衍,注意力全在食盒上。
“但是就是上风凌主峰上的月亮啊,啥也没,有什幺值得大发雷霆的吗!”
注意力一下子被耳朵截取了关键词,幼椿回过来在小门里看着杨依,“是你原先大师姐的事情,别问了。”
“师姐明明之前还说大师姐不是禁忌的存在。”
幼椿叹了口气,“留影石里的景象是当大师姐心情不好,大师兄找到了她,他两看了一晚上的月亮,我也不知道为什幺大师兄会用留影石留下。”照理说真想留影不应该是录自己和心上人吗!谁会录一晚上的月亮啊!
“嘶,大师兄未免也太纯情了。”杨依咂摸了一下嘴,手摸了摸下巴,“不对啊,师姐咋知道那幺清楚,整的你在现场一样。”
“那时候上风凌弟子没有那幺多。我们满山头找大师姐呢,结果师兄先找到,我和师父一起到的,就说别打扰他们,结果师父拉着我在树上盯了他们一宿……”
杨依听出了幼椿声音里的幽怨。
虽然不记得有没有直接接触过大师姐,但这件事是幼椿穿书生涯里为数不多印象深刻的,前有佛祖割肉喂鹰舍身饲虎,后有她偷听墙角喂蚊子。
“嗐不说了,我先去送饭了。”再不去饭菜冷了,肘子就不好吃了!幼椿一转身,小门就自动阖上上了锁,没有令牌的人是无法打开的。
幼椿提着食盒,踢了踢锁链,“你辟谷了没啊?”
被锁链带动的男子擡眼瞥了一眼幼椿没打算搭理她。
“老实点,不然我用刑具了,不过你放心我动手极快,全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节省顾客上路的时间。”
“你们名门正派还搞屈打成招这套?”
“大哥谁大过年的还想加班啊,你说是不?”
“大过年?”
“呃,祈秋日……”因为祈秋日和现实过年差不多,一下子顺嘴说习惯了。类似于大过年被安排看牢房,真晦气。幼椿烦心的看着牢门,觉得心里堵得慌,就像什幺时候要发生一样,不会是小日子快到了?
幼椿注意力回到了小贼身上,看他被锁链绑的扭动想要解开,“别想了,除非我师兄给你解开,不然你别想解开。”打开了食盒打算尝一点。
男子见幼椿吃的津津有味没眼看,扭动着身体不像面对她,幼椿听着锁链声音,眼尖的瞧见耳后有一块特殊的印记,她放下了碗筷,走了上去。
怕就怕不是普通的小贼是魔修。
幼椿脑子还没运转,手比脑子快了一步,食指挑起一点,直接掀起,在看见易容面具下的那张脸,尤其是眼下的那颗泪痣,幼椿愣住,“你不会要杀人灭口了吧。”
“在你们刑司,我能做什幺?何况我还被绑着。”
幼椿一时语塞,打量了坐在地上的人半天,才叹气,“那你来上风凌做什幺,还要易容成这样被抓。”放下来戒备心的幼椿虽然狐疑昶燮的做法,还是松绑了,心里寻思着这里刑司,昶燮作为一个医修掀不起多大能耐。
“你前面还骗我说除了严予己没人能解得开。”
“嗐,这不是省的多费口舌,也让被绑的人死了这条心。丑话说前头,我可以给你松绑但是不能放了你。”幼椿利落给昶燮松绑,难怪那幺熟稔的接她话茬,“不过为什幺青启城需要堂堂新上任城主来偷东西?你要去也去别的流派啊,剑修穷的只有把剑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是刑司不是有本门的镇山剑吗?”
刑司整个建筑像是一座倒过来的宝塔,只是它的每一层都是地下,尤其是镇山剑是在最底下的一层。平日里是两个长老杵着,外加值守的掌门。只不过祈秋日这天,不安排掌门。
幼椿收起来玩笑表情,蹙起了眉头,嘴唇先是抿成了一条线才开口道:“昶燮?”
“你毁剑脉,我毁镇山之宝,这不才是扯平吗?”
“你不是说你不计较吗?”
“凌昶燮可以不计较。但是,作为青启城城主,怎幺可能不计较?”
“不,昶燮就算是城主也不会这样做。”是她脑海里曾经觉得男主有问题,是觉得主角本身就不是好人。可在毁了剑脉,昶燮还愿意还放了他们走之后,幼椿发现身为昶燮的无助与无奈。作为一个外来者,她理所当然把昶燮当做主角,把邬羲和当反派,在她的眼里他们都是没有血肉一个客体的存在。基于这样的认知,她时常无视他们的举动和想法,而是用惯性思考去认知解读。幼椿召出了木春握在手里,“你不是昶燮。”
幼椿神色凝重的瞧着面前的人,她来到这个世界,和昶燮相处时,就算是主角,他也只不过是个会纠结挣扎的普通人。
能知道昶燮与她相处的模式,和细微的差别。
“昶旭,你为什幺要装成昶燮?”
话音随着落下的是“昶燮”变成了昶旭的样子,眼下的泪痣消失了。
凌昶旭没有回答幼椿的话,只是神色漠然往下看去,每层都是回型走廊,轻而易举就能看到最下面用雷盾制成透明结界。
“你用昶燮的脸毁了镇山剑,便能挑起青启城和青阳宫的矛盾。”
昶旭目光再次回到幼椿身上,并不意外幼椿会这样想,薄唇亲启,“昶燮来了。”
这回轮到幼椿沉默了,她知道毁了剑脉不可能就那幺无事发生过。但她以为昶燮说不计较指的起码事情不会来的那幺快,或者说不会暗着来。有理有据找个幌子光明正大的发难不是更利于青启城吗?
“昶燮又为什幺来?”幼椿握着的剑已经蠢蠢欲动,若真动起手来,她敌不过昶旭。大脑思考着如何拖延时间以及闹得越大越好把人招过来。
精神专注下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是为了,不破不立。”昶旭眼神从幼椿头顶掠过,盯着来人,嘴角弯起弧度越来越大。
随着昶旭的话,幼椿背后传来耳熟的声音,“青阳宫没有镇山之宝,就和地宫里活人祭一样都是幌子。青阳宫让本门弟子去送死,只不过与青启城一样,用弟子的魂魄续青阳宫的运泽。”
为什幺青阳宫魂灯灭了从不追究,掌门知道自己的弟子未归不闻不问,找那些凭自身实力爬上来而不是世家子弟,那些地宫里的话萦绕在耳边。
“对于世家而言,他们只需要稳定不出现动摇他们的地位就行,其余的不会去管的。”更何况为了独享资源。这些都是在正常不过的。
当时在地宫里听着昶燮说的那些,幼椿并没有全信,她猛然转身不可置信地望着严予己,现在由大师兄亲口说出,她惊觉下是小衣汗津津的贴着背脊,“师兄……我不明白……”
严予己看着幼椿迷茫的眼神,眼神中带着复杂。当初师父筹划把上风凌独自分出去,最后师妹命殒为终,师父至此不提此事,陈年旧事只有他一个人知晓。直到邬羲和被领进门,师父把他带到自己面前只说一句置死地而后生,就开始闭关。
初始他并不明白,是邬羲和找上他,问他了关于青阳宫极为隐晦的事情,并和他说大师姐并不是命殒,他才后知后觉。邬羲和做的就是当初师父师妹没有做完的事情,只是如今幼椿在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做了大部分的事情。
昶旭瞥了一眼,清清嗓子道:“用天下人的性命来换取上位者眼中的运势,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明白身为幼椿大师兄的顾虑,有些话严予己说不了也不能说。幼椿毕竟是严予己师妹的关门弟子。事败之后,严予己雷霆手段封了相关人的口,也是那次事情之后发现幼椿的魂体被偷梁换柱,但这样对他们来说是有利的,也就没有揭穿。“剑脉、摧毁地宫、戳穿镇山之宝。幼椿你已经做了前两件事了。再做一件就可以了。”
“那如果我不做呢?”
寂静的刑司,三个人各怀心思。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什幺意思?”
“地宫、剑脉除了你,上风凌还有两个人。”
幼椿盯着啃了一半的蹄子,上面的油脂都冻住了。杨依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来地宫找他们实在过于蹊跷,加上后面还在地脉的牢房遇到。可是原文里做这些的都是邬羲和。等一下,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擡起头在昶旭和严予己身上来回打转。心里的猜想不确定,最后锁定在昶旭身上,“你说的昶燮来是为了不破不立?”
“我们毁了青启城的剑脉条件就是助昶燮坐稳城主。”
解释的人是严予己,幼椿迟钝的再看向了昶旭,“你在剑脉里说的话是为了激我,其实都是假的?”
“真真假假谁分的清呢?”
‘系统,你出来回答我一个问题。’
——宿主请问。
‘原文里大小姐掉下寒潭到底死没死,你知道我问的不是焘奡。是真正的原文。’
——大小姐是真的死了,清霞居的掌门怕大小姐父母找过来,所以才收邬羲和为义子是想他封口,邬羲和把大小姐做成了人皮,给自己的本命剑当容器,就是……宿主之前见过被当成魔修的女孩,最后嫁给了男主昶谐。原文剧情,让本命剑那幺做是为了要去昶燮家毁掉剑脉。
‘所以每次我把事情搞砸,刷黑化值吊儿郎当,你觉得没关系是因为最后的结果。只要有人做了,是不是邬羲和做的没有关系?’
——是的。
‘好好好,那还刷狗屁黑化值啊!’
——宿主,在这里请允许我解释一点,从头到尾就不存在刷黑化值一说。邬羲和已经够黑了,不需要在刷黑化值。
‘哦,合着刷不了黑化值是因为他本身就黑。’
从头到尾邬羲和黑化值始终是0,是这幺个意思啊!虽然和系统是这样沟通,但幼椿压根没有这样想,原文剧情邬羲和把大小姐杀了,可实际情况他在自己身边一直很温良,果然原文和实际是有出入的。
从系统角度来说,刷黑化值是为了让反派黑化,黑化的目的是什幺,推动主角。那些黑化需要邬羲和做的事情就是做昶旭刚刚说的那些事,包括在栖霞镇系统也从来不出现。是因为从头到尾她都在替代邬羲和做这些,栖霞镇被毁变成地宫,地宫又是剑脉被毁的前置条件,好家伙她成反派了!
“地宫里大师兄说的注意心魔并不是剑修的心魔?
“那时候以为是小九做的,所以让他注意摧毁时器灵的反噬。”
所以为什幺邬羲和去地宫得到法宝,去青启城找剑脉,最后在刑司的时候文中戛然而已,不是反派没有变坏,是他本身就不是反派。他是被牺牲的棋子,只是在视角下他成了反派。幼椿再想到了那些小说情节,由点连成的线。
——无论怎幺歪,都会自我修正。就像邬羲和与宿主说过的,结果论。
‘我一直认为小说里的他们只是纸片人。’可是现在昶旭和严予己让她去做的事情,足以证明这个世界在自我修正成它要的结果。
——宿主,赋予他们生命的是创作者,但是赋予灵魂的是你们的共鸣。
就像配角,一个推进主角成长的人,但是当喜欢上配角的那一刻,意义就不一样了。
‘邬羲和本身的小说结局是以身殉道吗?’
——是。
幼椿走了两步看向雷电罩住的结界,原来底下是空无一物的,她喜欢的人原来一直是光明坦荡,向阳生长的,背对着他们两个人,尽量压抑着颤抖的声线。“所以师兄要我做什幺?”
那就拜托他一直保持见过黑暗依旧选择阳光干净的样子,反派她来做。
严予己和昶旭对视了一眼,明白幼椿已经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