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迎面扑来,吹起花月娇披散的头发,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加快步伐往厂里走去。
龟爬般尾随在她身后的黑色轿车,也随之加速向前。
几分钟前。
在花月娇伸手摸上来的那一瞬间,林云深就无可奈何地向她举起白旗,或许他真的没有办法拒绝花月娇的任何请求。
林云深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花月娇凑近的头顶,带着花香的头发瀑布般垂落,他不起一点气,只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
猫其实是一种很怕生的动物,而他还没能给出足够的安全感。
林云深叹了口气,“那小花要记得补偿我。”
花月娇在他掌下温顺地蹭了几下,使劲点头。
“知道啦知道啦!”
紧闭的窗帘被随手扯开,阳光闯入室内。
窗外不远就是花月娇工作的厂房,铁门敞开着,不断有穿着工服的同事进出其中。
原本还算得上宽敞的桌面被各个部门送来的纸质文件挤满,林云深不得不弯腰开始收拾。
好不容及将桌面腾空,林云深端着茶杯回来,就看见电脑屏幕上满满当当,都是他的好友宋景发来的消息。
“林云深我告诉你”
“异地恋!!”
“狗都不谈!!”
“异地恋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好想我学姐啊!!!”
距离宋景第一次向林云深抱怨异地恋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可一直到了今天,林云深才真正理解其中的痛苦。
他也像宋景一样,他也好想见到花月娇。
明明车间就在附近,厂里的午休时间也足够充沛。
从办公室走到门口甚至用不了五分钟,可是他给花月娇发过去的短信如石沉大海,一直等不到回应。
午休的铜铃声响起,工友一把把还在座位上发呆的花月娇拉了起来。
“愣着干嘛,吃饭了。”
“哦哦,好。”花月娇呆呆地起身点头,跟着她们一起往外走。
下班的他们构成了一片汹涌的蓝色海洋,人群中花月娇松松挽着工友的手往前走,却在踏出门口的瞬间停住脚步。
她犹豫着扭头,朝厂房隔壁的办公楼望去。
目光所及,却只看见办公楼旁那颗歪脖树被偶然经过的风吹得猛烈摇晃,油绿色的树叶随之哗哗作响。
工友扯了扯花月娇的衣袖,关心地问:“小花怎幺不走了?怎幺了?”
“没、没什幺。”花月娇收回目光,“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或许是对花月娇的避嫌还心存芥蒂,或许是别的原因。
林云深一愣,下意识后退几步,紧贴着墙角屏住呼吸,躲开花月娇的视线。
差一点,他就要被发现了。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在看见老婆和工友有说有笑地出走来,笑容还比在他面前开心多了的时候,林云深还是忍不住羡慕起来。
明明他才是花月娇更亲密的人。
可是为什幺老婆最开始讨厌他,现在好像也没有很喜欢他。
这样的情绪,在花月娇小心翼翼钻进他办公室时终于达到了顶峰。
花月娇刚刚松开门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林云深紧紧地抱进怀里。
他把头埋在花月娇的胸口,力道很大很大,快要把她扑倒,又像是想要将她揉碎,全部拢进怀里。
花月娇目光呆滞,站在原地不动,显然还没从林云深突然的拥抱中反应过来。
她的手虚虚停在林云深背后,下意识以为他又受了些什幺刺激,犹豫了片刻,还是隔着衬衫按上他的腰背。
“老公……怎幺啦?”花月娇轻柔地拍了拍林云深的后背,想要哄他。
至少,别再对她露出那种可怜兮兮的、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一样的表情,好像没了她就像天塌了一样,什幺都做不了。
她下意识说出那些很有用的、大家都爱听她讲的漂亮话。
花月娇对于安慰很有经验,每当她这样怜爱地拍拍他们,那些人就会对她万分感激,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感受到林云深渐渐松懈了力道,被她安抚,花月娇本该觉得高兴,但本该跳动的胸口处却觉得空空如也。
她喃喃地补充,更像在和自己说话。
“我看见你难过,也会难过的啊……”
如果可以选择,林云深只想和老婆一辈子呆在家里。
早上可以不用挣扎着起床,眼巴巴地和老婆上班,而是把老婆搂进怀里再睡一觉,再进行一些令人心旷神怡的晨间运动。
白天可以牵着手出门,当长辈们最讨厌的那种无所事事的年轻人。
老婆会比现在轻松,而他,也不用担心老婆的光芒太甚,惹人觊觎,
林云深坦然承认,他就是一个心眼又小、又爱吃醋的人。
可是花月娇不会愿意。
林云深只好凑到她脖颈间,极其贪婪地嗅来嗅去,回答的声音闷闷传来。
“小花怎幺不回我消息,我一整天都在想你。”
花月娇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把林云深从免打扰里放出来。
在她的手机里,林云深还是那个没有备注名的骚扰者。
“对不起嘛,我忘记给你改备注了。”她掏出手机,乖乖地递到林云深面前。
林云深擡头,与那个简单的“林”对上。
“你想改成什幺?”说完,花月娇打了个哈欠,眼睛水蒙蒙地,显得格外乖巧。
林云深从裤袋里摸出车钥匙,径直抓住花月娇垂落在身侧的手,慢悠悠地牵着她向外走去。
“既然困了,就早点回家休息。”
迎着灿烂的霞光,他懒洋洋地挤开花月娇并拢的指缝。
他们终于从看起来还有些拘谨的牵手,变成亲昵的十指紧扣。
电梯到达楼层,金属门“叮”一声打开。
明亮的灯光倾倒进黑暗的楼道中,走廊顶灯随之亮起。
林云深走出电梯,察觉到光线变化,他怀里的花月娇突然动了,轻环在林云深脖子上的双手骤然用力,脸也随之埋进他胸前试图挡住那些刺眼的光线。
花月娇短暂地清醒过来,理智告诉她应该让林云深把自己放下,可是蜷缩在他的怀抱里实在太舒服了,在耳边响起的心跳比她听过的任何声音还要催眠……
于是她把漂亮的脸蛋往林云深前胸贴得更近,脸颊肉挤在一块,身上残留的沐浴露香气与林云深指尖勾住的草莓塔甜香混合在一起。
行走间林云深垂眸,视线落在花月娇玫瑰色的嘴唇上,灯光下她的唇瓣如花般娇艳欲滴,闪动着盈盈水光。
他忽然觉得自己饿极了,在将要咬住花月娇嘴唇的前一秒。
“老公,要老公抱我回去……”她呓语。
花月娇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已经被林云深轻手轻脚地从怀里挪到了沙发上。
怀抱的主人正半蹲在她面前,额发错落地搭在眼前,看不清神情。
她的脚被林云深用手握住,毛绒绒的兔子拖鞋刚套上一半。
“小花终于舍得醒了?”他的声音有些懒散。
林云深擡头与她对视,露出一种仿佛看穿一切,又有些无奈的眼神,他伸手替花月娇把另一只拖鞋也套上。
小心思被眼前之人揭开一角,花月娇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窘迫,她呆呆地与林云深四目相对。
林云深起身,额发随着动作散落到两侧,那双充满倨傲的漆黑眼瞳露了出来。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林云深这副样子,又或者说,此刻的林云深才真正符合她的想象,是那种很轻佻却又游刃有余的。
和那个雨天的他一模一样的。
“老公看着我干嘛呀?”花月娇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两只粉领结的兔子正傻乎乎地笑着。
林云深视线微妙地从上至下扫过自己老婆,他张嘴,斟酌着语气:“没什幺,只是突然觉得我的笨老婆变聪明了,居然还学会装睡了。”
花月娇还穿着厂里深蓝色的工服,脚上踩着他挑过的毛绒拖鞋,害羞之后白净的脸上泛起一丝潮红,发丝调皮地钻进了衣领。
林云深觉得老婆穿着工服也很漂亮,只是深蓝色的布料太素,所以她没能被那些瞎子发掘。
想着想着,林云深突然自豪起来,他和那些人都不一样,自己对老婆可是一见钟情。
那个台风天里,湿漉漉的老婆穿着工服,像一朵摇曳的小花在他的眼底绽开。
花月娇愣愣地看着林云深稍显冷峻的面庞如冰雪消融,他忽然露出笑容。
尽管那个笑在她看来有些傻兮兮的,可是花月娇莫名觉得他们靠近了一点。
林云深伸出手,在花月娇的脑袋上摸了摸,不放心地叮嘱。
“桌子上放了给你买的草莓挞,小花先吃点填填肚子,我还有点工作没弄完,我们等下再出门。”
“好!”花月娇点点头。
按下发送,最后一封邮件处理完毕,电脑屏幕自动熄灭,林云深有些困倦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花月娇好像真的把他还有工作这件事听了进去。
书房外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老婆太听话,有时候也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文件随手被整理到一旁,被压住的手机终于重见天日。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震动几下,亮起的屏幕上跳出花月娇的头像。
“老公忙完了吗?”
“[小兔子微笑]”
“已经好了。”林云深立刻回复。
还没等他从座椅上起身,怀里突然滑进一只潮乎乎香喷喷的“兔子”。
那个林云深熟悉得不能再熟的、白色的毛团此刻正紧紧贴合着他的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