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好像真的真的很喜欢我”老婆避嫌 “我觉得我们一起去厂里不太好吧。”

林云深伸手,环住花月娇的腰,用脸在她的颈窝旁蹭来蹭去。

老婆的头发挠在脸上痒痒的,他嗅到一股熟悉的、和自己一样的香味。

鼻尖触及光裸的锁骨,林云深下意识往下蹭去,动作进行到一半,却被花月娇用手挡住。

他茫然不解,微睁的眼睛落在花月娇脸上,只见老婆抿着嘴,又摇摇头。

“不要。”

花月娇的不要像是林云深的专属安全词,因为早起还有些模糊的脑子被泼上一盆冷水,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对不起宝宝。”林云深在花月娇怀里使劲蹭了几下,终于松开环住老婆的手,挣扎着掀开被子起身,“你先洗漱,我去准备早饭。”

镜子前,花月娇整个人沐浴在朦胧晨光下,此刻她面色红润,意外地容光焕发,比起梦里那个虚弱的8号床,更像是浸润在满溢的爱里,一朵终于绽开的花。

花月娇把水杯放回原位,又在垂落的毛巾上擦拭几下。或许昨夜只是一场幻觉,只是这个月上班太累,所以产生的幻觉,那些狗血的爱恨都是她无意识从各种电视剧里融合而来。

她走出卧室,盘算着领班给她批假的概率会有多大。

在家里住的时候,有住家阿姨负责早餐,学校食堂也是24小时营业。

自从林云深和林父因为联姻吵了一架搬出来之后,冰箱就放满了准备好的三明治和冰牛奶,他对自己早餐的安排就变成能吃、饿不死就行。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听着卧室里隐约的水声,林云深打开冰箱沉思一会,老老实实围上围裙开始准备早饭。

他现在是有老婆的人。

琳琅满目的菜谱在屏幕上迅速闪动,林云深心满满地准备在花月娇面前大展身手。

花月娇拉开木椅在桌边坐下,抵着下巴朝厨房看去,林云深围着件绿色的围裙站在白蒙蒙的水蒸气中,属于食物的香甜气味一点点蔓延出来。

身后的脚步声消失,林云深掀开锅盖,水汽和奶香瞬间从煮锅中涌了出来,他头也不回,语气却十分温柔,仿佛花月娇还是个饿了只会嗷嗷哭叫的小孩。

“小花别着急哦,马上就好了。”

眼前这个围着围裙的林云深还没停下手上的活,仍然在煮锅前忙碌着。

在花月娇心里,一个人愿意替另一个人做饭,就算不是爱,也有很少很少的喜欢。

好奇怪,她心想,林云深看起来好像真的真的很喜欢她。

可是在那个荒诞的梦里,林云深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花月娇只能从其他人嘴里、电视新闻里得知一些与他、与他们相关的只言片语。他们都告诉她,林云深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她,甚至还很讨厌她。

花月娇试图为林云深找找借口,可是,从下雨的病房,再到被拖延的葬礼……

他从始至终都在缺席。

林云深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从他空落落的冰箱里为花月娇变出一顿丰盛的早餐。

他只能热好牛奶,又额外煎了火腿和鸡蛋。

看着盘子里那颗有点惨兮兮的煎蛋,林云深难得地觉得有点羞愧。

换做之前,这样的煎蛋是不会出现在餐桌上的,可现在,他竭尽全力也只能做到这样,未熟透的蛋黄从吐司边缘淌下,像在无声地嘲笑他。

林云深把自认还算拿得出手的热牛奶往花月娇面前推了推,才发现花月娇全然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正撑着下颌发呆。

她的视线一眨不眨地落在桌面上,那双生动的眼睛忽然黯淡下去,灰蒙蒙地,不知道在想些什幺。

温暖的晨光中,林云深的手指还触在杯壁上,热度传到指尖,有些烫手。

彻骨的寒意突然降临,无数道声音在脑海里回响,一种堪称诡异的预感从心底钻了出来,如毒蛇缠上他的四肢百骸。

似乎有人在林云深的耳边疯狂地呐喊,在告诉他。

你要做些什幺。

现在、立刻、马上。

来不及思考,林云深下意识伸手,握上花月娇的手腕。

纤细手腕处挂着几串粉色的珠链,林云深低头,正和那枚粗劣的塑料笑脸对上视线。

他在此刻终于对花月娇堪堪二十岁的年龄有了实感。

林云深从小就有家庭教师,他又是家里的独子,无数资源堆叠而上,尽管林女士有心呵护他的童年,但林云深还是无法避免地和身边的朋友一样过早成熟了。

和旁人来往时,要谨记对方的身份,比起本名,更常用的介绍方式是“某某家的某某”。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向林女士介绍自己新认识的朋友时,她的眼神里糅杂了震惊和歉疚。

那个时候自诩为早慧的林云深不能理解,甚至有些奇怪,他明明学得很好,为什幺林女士没有夸奖,而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现在他似乎能与林女士感同身受。

爱人于林云深而言就像养猫。

小猫刚到家时什幺都不懂,什幺都要教,她只会痴痴黏着你,喵喵叫,只要脱离视线片刻,就忍不住为她提心吊胆起来,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幺危险,为什幺不出现在面前对自己喵喵叫。

你劳心费力地想让小猫学会些本领,好让自己能安心出门工作,不要再为她牵挂。

可是在她真的不需要你也能一个人在家待得很开心的时候,你又会觉得奇怪,心想为什幺不黏着我了,为什幺要偷偷长大,我明明是你的主人啊,为什幺却是我离不开你了,是不是在驯化你的同时,我自己也被驯服了。

喜欢彩色的、高饱和的东西,喜欢花里胡哨的塑料,喜欢吃好吃的,喜欢和阿姨们出去拍照,看着他的眼神理直气壮又讨好,漂亮得让他忍不住心软,底线也随之一退再退。

他的老婆,就是这样一只青涩又幼稚的小猫。

林云深盼望着她能从眼神里读懂自己的爱,却又害怕她明白地太快。

双手突然被用力地握住,花月娇终于回神,视线先是落在交握的双手处,再缓慢擡升到林云深盯着她不放的眼睛。

他的眼瞳漆黑一片,深处淌出一些她不明白的情绪。

“老公,怎幺啦?”花月娇用力回握住林云深的手,他的掌心冰冷,像刚从寒气刺骨的海里捞出来。

花月娇不自觉心软,语气变得软乎乎地,幼稚的小猫察觉到了两脚兽的不悦,主动递上自己毛绒绒的尾巴,试图安抚他。

她的笑容那幺明媚,林云深恍惚间有种刚才面前失神的花月娇只是他的错觉。

是他因为得到得过于轻易,所以总忍不住担忧,忧心自己也会同样轻易地失去她而产生的错觉。

“你先吃,等下我换了衣服我们就去上班。”

林云深不知道该怎幺开口向花月娇解释自己的心悸,难道说我突然觉得自己要失去你了,只得勉强露出笑容转移话题。

这样的预感未免太不吉利,他一点也不喜欢。

黑色轿车在拥挤的车流中穿梭,林云深担心花月娇一个人坐在后排会觉得无聊,刚想开口,就从后视镜里看见她已经一个人歪着头睡着了。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花月娇的脸上,她闭着眼睛,整个人套在深蓝色的工服里,显得安静又乖巧。

汽车拐下高速,又驶过一段泥路,终于到达工厂门前的十字路口。

后排闭着眼睛的花月娇突然醒来,她俯身扶住驾驶座的椅背。

“老公,停一下。”

闪着转向灯的轿车在路口停住,林云深看着就在不远处的工厂大门,尽管不解,却还是踩下刹车。

门锁打开,花月娇毫不犹豫地走下车来。

林云深降下车窗,对上花月娇那张写满认真的面孔。

“怎幺了?”他问。

她歪着脑袋,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然后回答。

“我觉得我们一起去厂里不太好吧。”

林云深没想到她居然在此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避嫌。在他的预想里,花月娇就应该傻乎乎地黏着他,然后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占满她世界的全部。

他可能真的是一个很贪婪、很坏的人……

林云深希望自己能成为小猫唯一的主人,贪婪地希望花月娇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你要先走吗?”他学着花月娇,眼睛黏着她不放,趴在车窗露出一副同样可怜兮兮的表情,“你要让我自己去?”

“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对上林云深眼睛,花月娇忍不住犹豫了。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林云深的脸颊。

“我们还是分开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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