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昔尝到了铁锈味,有点酸有点涩的味道,遍布她的味蕾和后鼻,令人从混乱中缓缓抽离。
她张开嘴,将嵌在凌澍手掌的牙拔了出来,低头愣愣地看着被咬出来的一圈伤口。
两道弧形的鲜红虚线清晰地印在冷白的手掌侧面,线上的血越来越鲜艳,渗出牙状的小沟,表皮之一的肌肉正被血管青筋带着反射跳动。
她这一下咬得挺狠。
几乎是她一松口,凌澍就倏地将手快速回手,真皮被钝刀刺穿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他疼得手掌僵直,不敢轻举妄动,冷着脸拿另一只手轻轻托着,咬着后槽牙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谢昔见状默默舔了舔牙上沾到的鲜血,看不出抱歉:“这里就是医院,受不了的话我带你去包扎?”
凌澍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包扎?只是包扎你觉得就行了?”他狼狈地踮着只脚,觉得自己快被谢昔搞残了。
先是被狗咬到腿,打了几针疫苗,再是被狗主人咬到手,伤口没狗咬得严重,却是一样的疼。
他抽着冷气听谢昔不情愿地问:“那你说怎幺办?”
他气闷地把脏话往肚子里咽,趿拉着受伤的腿和手挪动几步,一边拖着自己半残的上下肢,一边咬牙切齿道:“你后面也要负责。”疼死他了,“陪我养伤。”
他这回是彻底生活不能自理了,借着谢昔此刻最愧疚的时机,他提出这一点想来她不会拒绝。
可是谢昔却说:“不行,我要照顾我妈。”
凌澍怒而低吼:“你们家不是还有两个人吗?你妈难道还缺你一个?”
谢昔不想提这个,扶起他就走,冷着脸:“闭嘴,我先带你去包扎。”
…
等处理好伤口后,谢昔考虑到今晚要留下来照顾宁晚瑛,实在分不出身,只好和他商量:“要不...你今天先自己回去?。”
医院走廊亮着惨白的灯,气氛又焦灼上了。她站在,凌澍坐着,要跟她对视只能仰头,他冷冷地看着她,就问她一句:“你有良心吗?”
她抓了把头发:“我给你打车?你坐车到酒店然后让人扶着你回房,应该...”在凌澍越来越凉的目光中她声音低下来,“问题也不大...”
归根到底谁让他自己要过来,一个病号过来不是添乱吗?
她强硬道:“就这样吧,不行的话你自己在这呆到天亮。”
凌澍:“....”
一时安静,无人再说话,凌澍低垂着头,抻着受伤的一言不发。
谢昔深吸一口气:“你今天先回去,我明天保证去看你行不行?”她耐下心弯腰,和他平视,水澄澄地望着他,算是拜托。
那只完好的手蜷起,这人终于再次出声了,喉间极不乐意地:“嗯。”
他答应了,谢昔起身,过来从他腋下撑着他:“我扶你。”
她没凌澍高,想擡他胳膊的举动有些不协调,他一站起来她几乎就得用一双手举着他,可能还需要踮脚。
凌澍轻轻挣开她,把其中一条拐杖往腋下一夹,那只受伤的手擡起,无奈道:“到这边来扶我。”
谢昔绕了过去,换了一边搀扶,两人慢慢地挪下楼。
她把他送进车里,要关门时,凌澍抵住门,大少爷别别扭扭要笑不笑的:“别忘了。”
谢昔不情愿地“嗯”了声。
他冷哼一声这才满意地收回手。
门关上,车子开走了。
…
重新回到病房,宁㛡瑛正睡得香,没有中途醒来的迹象,谢昔缓缓在陪护床躺下,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脑子里回闪过许多幼时的画面。
温馨互动的回忆很多,但夜晚总是催人低落,所以十八岁后那些细微又让她耿耿于怀的记忆出现的次数更多,一点点积累至今让她难以放下。
她还是要爱妈妈,但不应该再奢求妈妈最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