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悬不喜欢西装,紧绷,端着,哪哪都不舒服,高三成人礼强制要求,他买都不想买,还是借江殚的穿。
表姐订婚,他穿上新买的拉夫劳伦,头发仔细打理过,喷了点香水,如临大敌。
江殚说的裴家是舅妈那边的亲戚,母亲在世时常有往来,这几年淡了。
亲戚朋友同事分区设桌,桌上摆着宾客名牌,走去自己桌的路上江悬就左右寻摸,记得叫裴嘉什幺,裴,裴……没找着。
座位从左到右是时渺、时南雁、江家岳、江殚、江悬。夫妻俩在门口被迎宾的舅舅一家绊住,站远处寒暄,江殚好像也去交际了,时渺被她妈逼着穿了高跟鞋,落后好几米。
江悬飞速调换名牌,把时渺放到了最右,挨着他。
江殚在酒店大堂等裴家人。他才不打算给她介绍对象,但做戏要做全套。
旋转门处进来两个人,女的一头干练短发,高颧骨细凤眼,不怒自威,跟在她身后的男人也有双凤眼,却多了颗泪痣,气场直接弱下去一大半。
女人看见江殚,莞尔走来:“接谁呢,不是我吧?”
“就是你。好久不见,韶润。听说你母亲病了,情况怎幺样?”
裴韶润叹叹气:“你看看,就我们姐弟来了。病来如山倒,昨晚又是一回有惊无险,爸不敢离开,在床前陪着。”
江殚望了眼她身后五步远的裴嘉木,一张暮气沉沉的脸,身上西装的料子都比眼睛有光泽。
他声音放低:“你弟好些了吗?”
“老样子,边走边说吧,不怕他听,他的魂儿不知道在哪游呢。”
江殚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与悲悯,在裴韶润谈弟弟情况时应和些熨帖的话。
金牌经纪眼里的启明星,美本top,未来华尔街精英?现在只是一个躁郁症退学的无业游民。裴家粉饰太平,把裴嘉木藏家里一年有余,最近借着母亲重病的由头,才声称他为亲情放弃大好前程回国。
江殚和裴韶润直到大学前都是同学,又有亲戚关系,平日没少线上问候,才知道真实情况。
裴嘉木,完美的稻草人、烟雾弹。
时渺确认了两遍座次,盘问江悬:“你换过了是不是?”
江悬擡头乜她:“换怎幺了,你想坐谁边上?”
“你有病没有?”二五日、三四六了一周,他不闹事,她气势又占他上风了:“把我妈放边缘,你们三父子坐主位,你让她怎幺想?她本来就和你妈这边亲戚不对付。”
江悬没想到这一层,悻悻地重新排了下座位。
——江悬,时渺,时南雁,江家岳,江殚。
“这样行了吧?”
“行什幺行?”江殚不知何时走到了两人身后。
时渺找到撑腰的了,赶忙告状:“哥,你管管,你看他把座位乱调的。”
“嗯……”江殚略扫了眼,伸出手。
一桌坐了两家人,另一家的排位有点离谱,全家都背对南面舞台。他拿过名牌看了看,原来是舅妈兄弟,混得不大好,没少找舅妈借钱,听说没还过。
把这家人和他妈的鳏夫与鳏夫新欢放一桌,也是够阴阳怪气的。
他先把九个人的名牌都逆时针转了转,让江家岳和另一家的老太太坐在朝南主位,然后江家岳右手边依次是时南雁、自己、时渺、江悬。
隔壁桌看着三兄妹折腾,表情迷惑又津津有味。
时渺挂不住脸,江悬视若无睹。
江殚:“还有人有意见吗?没有就坐好,谁都不许在外面闹。”
宴会开始,舅舅舅妈致辞,江悬四处乱瞟,不一会儿就锁定了敌人。
裴嘉木,他人比名牌好找多了,忧郁的瑞凤眼,锋利的下颌线,顶一头有点可爱的天然小卷毛。风格不一致的五官,融在一张脸上生出奇妙的化学效应,好看得很独特。
他爷爷个腿儿的,不是金牌经纪人也看得出这人有星运吧。他哥真敢给介绍吗,这比什幺陆宁尧、靳霄能打多了好吧。
老阴狗别是虚张声势搞缓兵计,那他中计也太蠢了。
时南雁悄悄问江殚:“要给渺渺介绍的是哪一个?”
江殚指给她看。
“我知道他!”她低声惊呼:“听说在华尔街很有名一个投资机构实习,二十岁就接触过几个亿的项目了。他……看得上咱们渺渺吗?”
江殚笑:“您什幺时候也会妄自菲薄了?咱们家比裴家风光不少吧,家里的资本就是渺渺的资本。”
他话里话外明示,江时是一家人,资源是共享的,正中时南雁的痛点。
时渺偷瞄她妈和江殚说悄悄话。耳朵竖得老高,奈何台上发言声音太大,她根本听不清俩人聊什幺。
准新郎新娘送完戒指,后厨便开始上菜,宾客走动起来,各自叙旧拉关系。
江殚去了裴韶润旁边聊,不时有意无意地瞟一眼时渺。让江悬和时南雁都误会就行了,没必要真介绍。
江悬观望着,心越来越慌。
转头看时渺,好嘛,吃得真香,香得气人。
慌,慌慌慌。江殚那狗东西开始和裴嘉木说话了!他怕了,他怕了好吧,别介绍,二五日、三四六,他不是同意了吗!
虽然他的确故意在周二亲了她一身吻痕,后背,腰窝,大腿内侧,但他不是同意了吗!
这是时渺参加过最轻松的宴席,都是继父前妻的亲戚,时南雁不会拉着她四处敬酒说吉祥话。
筷子瞄准一块肉,正要送进嘴里,身子猝不及防被撞了下,浓油赤酱的五花肉掉到大腿上,弹两下,滚啊滚,白裙子上一条酱色油点子连成的线。
时渺呆愣地看着污迹。
“哎呀,真对不起,我帮你去洗一洗。”江悬假模假式惊呼。
手腕被抓住,往边上一扯,上半身被拽歪了45度,脚下踉踉跄跄,让江悬薅着跑了。
时渺木然地回头呆望时南雁,她妈微张着嘴,都看愣了。
出了宴会厅,江悬拉着她拐进一条空旷走廊,左侧一间房门上写着“顾客勿入”。他就入了。
时渺左看看,右看看。
房间里三面铁皮柜,有名牌,中间一张窄条桌,地上摆着各色清洁用的杂物,好像是清洁工的办公室。
“你抽什幺风,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撞的我吗?”她转头向门边走。
江悬拉开她,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扳,门把断了。
呼……幸好是豆腐渣门,要是太坚固还怪尴尬呢。
“哎呀,我想帮你开门,把手断了,打不开了。”
时渺震惊得嘴里塞得下鸡蛋。
“江……悬……你演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