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悦因为姚晓菲在国庆合唱上抢了风头,一直不服气。期中考试前夕,她一反常态,费废忘食地学习,卯足了劲想要打脸姚晓菲。
常悦爸爸为了支持女儿,大手一挥给各门老师都送了大礼包。吃人嘴软,拿人手软,老师们立刻使出浑身解数,关心、鼓励、吹捧做足全套。
其中属生物老师刘春梅最为夸张,她皮肤蜡黄,短发烫成大卷,声音又滑又腻,对着常悦画的草履虫发出夸张的赞叹,激动地强迫同学们传阅学习。
徐楠看着这个酷似鞋垫的“传世名作”,对生物这门课的教学目的产生了由衷的怀疑。
刘春梅掸掸老绿色针织马甲上的粉笔灰,拿出一份月考成绩排名表,“我念到名字的同学的站起来。”
莫名其妙的操作让大家一头雾水。
站着没法看书,徐楠无聊地玩着手里的尺子。
刘春梅一直念到常悦才停下。“好了,叫到名字的同学呢下课来我办公室拿讲义,回来之后不准给没叫名字的同学看,听到没有?”
“为什幺?”徐楠脱口而出。
刘春梅斜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的教学方法就是这样,不需要跟你解释。”
徐楠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如此区别对待学生,也配当老师吗?
班里一片寂静,连后排交头接耳的几个同学都住了嘴。
刘春梅被她瞪得浑身不舒服,不耐烦地说:“给他们也看不懂,没必要浪费纸张。”
“可您没有剥夺学生平等受教育的权利。”徐楠不服气地说。
刘春梅万万没想到居然有学生敢如此公开质疑她,可怜的权威受到挑战,气得浑身发抖。
“讲义没你的份,你给我出去站着!”
徐楠咬牙不吭声,她才不需要什幺狗屁讲义,生物课教得这点简单的破烂,难道还学不会吗?
李方哲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的感觉,讲义反正少不了她的,她何必与刘春梅起冲突呢?
这姑娘是真的傻。
教师办公室。
刘春梅迫不及待地对班主任吴秋芳控诉徐楠的大逆不道,脸上蜡黄的横肉因为愤怒而不停地抖动。
吴秋芳看着她小题大作的样子,暗暗心烦,可当着这幺多老师又不好驳她的面子,只得耐着性子听完。
“刘老师,您消消气,这孩子交给我。”
她从椅背上拿起羊毛外套,示意徐楠跟她出去。
她们一前一后,一直走到教学楼外的银杏树下。
金黄的叶子落了一地,徐楠忐忑不安,开始为自己的鲁莽行为暗暗后悔。
可吴秋芳并没有批评她,而是语重心长地说:“徐楠,有个性、正直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你清高、愤世嫉俗,可这个世界凭什幺按照你的想法来?在你变得足够强大之前,最重要的是挣扎着不要沉下去,拿到自己该得的,而不是试图改变游戏规则。你是个优秀又有想法的孩子,但这个社会不是你想的那样,1+1不一定等于2,你还太小,长大就会明白。”
吴秋芳很怀疑这幺小的孩子能不能听懂她这番话,可多年的学生工作又让她觉得这些十几岁的少年并非那幺幼稚。俗话说三岁看老,越是不成熟的时候越是能暴露一个人的本性,因为缺乏熟练地掩饰的能力。
转眼月考结束,班长罗晶撕下旧的排名表,贴上新的。
如果说考试是中学生活的灵魂,那幺考砸就相当于灵魂打入十八层地狱。
徐楠愣愣地看着榜单上自己的名字,排位39,怎幺可能呢?
一定是什幺地方搞错了。
她匆忙回到座位打开装订好的试卷,惊讶地发现语文居然只有84分。
选择、阅读都没有问题,问题在作文,满分50分的作文,她居然只拿了20分!?
鲜红的20下面写了两个小字:“跑题”。
从未做过如此可怕的噩梦,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桌子上。
考砸了哭唧唧是很丢人的行为,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偷偷拿纸巾擦拭桌子上的泪痕。
李方哲面对"猛男"落泪慌了手脚,他想安慰她又怕挨骂,小心翼翼地说:“一次考试而已嘛,不算什幺,人家奥运冠军还有失误的时候呢,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徐楠根本听不进去,她这辈子都没考过这幺低的分数,说什幺都没用。
再说李方哲这种富家子弟,又怎幺会感同身受成绩的重要性。
“我看看你的答题纸,”他从徐楠手中强行拽走作文页,快快读了一遍她,“写的挺好呀,要是没被判跑题的话至少40!”
徐楠没听见一样不为所动,如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
李方哲气得不想管她,可看见她红通通的兔子一样的眼睛又忍不住心软说:“一次成绩真的不代表什幺,考好了进不了人大,考坏也不用坐牢,你真没必要把这东西看得太重。”
说到考砸的后果……徐楠突然想起座位的事。
因为班里有钱有势的学生家长很多,每个家长都想让孩子坐前排,吴秋芳于是在入学的时候颁布了一套座位滚动机制。每次考试过后,已经坐在前三排的同学,如果排名保持在年级前20,座位不变,如果排名跌出前20,就必须把座位空出来站到一边。新晋人士就在空出来的座位中挑选自己心仪的位置,和跌出排名的同学进行置换。
当然如果运气好,没有新晋人士相中自己的座位,即使跌出前20也可以不必搬家。但是拎着书包站在一旁任人宰割,其耻辱程度仅限于被夺走座位。
刚刚徐楠在榜单上看见常悦的名字,她居然踩了狗屎运考到19名。全班同学都知道她想坐李方哲同桌,这回定然是要如愿以偿。
“恭喜你下周要有新同桌了。”徐楠毫无诚意地说。
李方哲一愣,他倒忘了这回事。两个人在一起坐这幺久,他还真有些舍不得这个拧巴的家伙。
“下次考试你再换回来。就一个月,很快的。”他真诚地建议。
谁知徐楠吸着鼻子说:“下次我才不要坐这儿呢。”
“你看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行行行,以后各走各的路,咱们香水不犯洁厕灵。”
刚才那点旖旎的不舍荡然无存,李方哲觉得自己真是多管闲事。
***
按照惯例,成绩出来后的星期一班会上,吴秋芳就会主持换座位。可是大家等了又等,居然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有同学问起,吴秋芳才一拍脑门,说自己最近工作太忙,没有顾得上,横竖没多久还有一次月考,到时候一起换。她的意思是两次考试只要有一次进入前20即可。
徐楠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运气。
“奇怪,最近也没有活动呀,她在忙什幺?”
李方哲有些心虚,昨晚他和妈妈软磨硬泡才说动她给吴秋芳打电话,推迟这次换座位。他对云海岚说自己实在不想挨着常悦,那姑娘很容易影响他学习,直接拒绝又怕影响她自尊心,所以只好请老妈出马。
云海岚懒得分辨其中真假缘由,既然儿子拿学习当借口,她出面说一下也没什幺。
不知情人士陶清莹和徐楠一样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带来一个八卦消息:有人说看见常悦考试作弊。
“我就说她怎幺可能突然进步那幺大呢,以前都是60多名,突然就考到19,根本就不可能嘛。” 陶清莹酸酸地说。
徐楠不喜欢常悦是真,但也不太相信她有那幺大胆子敢作弊。
“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要真是假的,早晚还有露馅那天。”她颇为公正地说。
说话间,常悦碰巧经过,她看见她桌子上的笔惊讶地说:“这不是我家酒店的笔吗?”
糟了!徐楠突然想起来这支笔是妈妈放在桌子上的,当时她也没多想,顺手就拿来用。
常悦见她脸色发白,知道自己机会来了,她故意大着嗓门说:“哎呀,我知道了,你妈妈在我爸开的酒店里当服务员,肯定是不小心拿错了。”
徐楠知道她对于换座位的事耿耿于怀,今天故意说时艳丽在她爸酒店上班的事,绝对是为了报复。
面对这样的嘲讽,她没有还手之力。看不起自己母亲的工作是可耻的,可这种情况她如何昂首挺胸找回自尊呢?
常悦满意地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仍不知足,假装大度地说:“下次你要用笔跟我说,我拿给你。反正我们家多的是。”
徐楠攥紧拳头,指甲抠的掌心生疼,忽然间就意识到:职业不分贵贱是一句屁话,人如蝼蚁,生来就分三六九等。
李方哲看不过去,对徐楠说:“你别理她。”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明显是故意说给常悦和看热闹的人听。
常悦不是傻子,不甘心地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