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蔺姜梗着泛红的脖颈回:“你手掌上有伤,我才不要你来推,待会儿伤口裂开了,又怪我。”
“倒还挺关心我,商商怎知道我手掌上有伤。”傅祈年哂笑。
“我又不是毒妇。”商蔺姜不满反驳,嘴上说着不好听的话,但颈上的淡红之色不减一分。
她没有回答傅祈年的疑问。
如何知道的他手掌上有伤到,昨日他温存抚摸她的肌体时,掌心里坟起的血痂蹭得她骨头缝都是酥痒。
能让伤处结出坟起来的血痂,伤口定是深能见骨了。
傅祈年手上有伤,商蔺姜不让他推,让跟来的两名小厮倒替着推。
冰床在湖泊上慢慢绕了两圈,一眨眼,半个时辰过去了。
商蔺姜玩得高兴的同时,也想念在府中的宠宠,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幺,这是第一次离开宠宠这般久,说不担心是骗人的。
傅祈年一眼窥其她的心思,做声道:“宠宠不会有事的,再玩一会儿。”
“可是……”
“还是说商商迫不及待要肉偿了?”
傅祈年打断她。
“……”
有病。
商蔺姜翻了个白眼。
这一会儿,就是两个时辰之后。
日头正一点点下沉,寒风比初来时更砭肌骨。
商蔺姜今日玩得尽兴,离开冰湖时主动牵起傅祈年的手,脸上有些娇羞之态:“你的手怎幺伤的?”
他的手常年暖和,自己的冰指碰上去的那一刻,商蔺姜像个做了坏事的人,低着头偷笑起来。
傅祈年手指松松懒懒的,任由她偷热气:“练兵时一时失神,空手接白刃了。”
说完顿了顿,继续说:“这支簪子果真适合你。”
“嗯?”怎幺突然说起簪子的事儿了,商蔺姜疑惑。
“我没见你戴过,还以为你将它扔了去。”
“它太娇贵了。”
“哪有商商娇贵。”
这话商蔺姜不爱听,正想闹性子,斜刺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阿姐。”
有人管商蔺姜叫了一声阿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商蔺姜转了头。
傅祈年也转过头去。
一转头,便看到弟弟商展鹤站在不远处,他身穿月白小金花道袍,头上带着黑幅巾,身姿修长挺拔,因为寒风的侵袭,白皙的脸颊微红。
看到他们皆把头转来,商展鹤看到傅祈年,眸光微动,略低了头,叫一声姐夫。
傅祈年神色淡淡,没有回应。
商展鹤如今在沈王府长史司任职,官职不大,是未入流的仓副使。
不过京官再小也是个官。
“有事?”看到商展鹤,商蔺姜沉了脸,脸上没有他乡遇亲之喜乐,态度的冷淡表明了一切。
“阿瑶被爹爹赶出了家门。”商展鹤觑了一眼傅祈年后才吞吞吐吐开口,“她跑到北平来了,说是想见阿姐。”
商蔺姜没有当即接话,一双眼胶在商展鹤的脸上,似在分辨他说的话有几分真。
商展鹤那双暗淡阴郁的眼睛,也在商蔺姜的脸上停留。
不过只停留了片刻,就被另一双生着寒意的目光蛰得垂下了眼皮。
商碧瑶和商展鹤是妾室林烟儿生的龙凤胎。
龙凤胎,但兄妹二人但性子完全不一样,商展鹤性子古怪,打小便不爱说话,冷冷淡淡的,和谁都不大亲近。
商蔺姜起初并不讨厌他,顾芙也说孩儿无辜,不必厌恶他们。
直到那天……
商展鹤是家中唯一的男儿,洗三之后就寄名了,得了一个银脖项符牌,便就是寄名锁。
商蔺姜不曾见过银脖项符牌,每次看到商展鹤颈下的符牌总会偷觑几眼,金银打成的锁链,璀璨的猫睛宝石与温润的美玉做成的串饰,看着十分好看。
商展鹤见她总盯着寄名锁看,便将锁从脖颈上脱下,捧着送到她面前:“阿姐想不想戴戴看?”
寄名锁怎能随便戴,商蔺姜虽然还小,但懂得许多事情,当即摆手拒绝。
被拒绝,商展鹤脸上还是笑呵呵的,偷腔说了一句小可怜。
他笑的时候眼里冷淡暗淡,比皮笑肉不笑看着还要瘆人。
看到这个笑容,商蔺姜觉得有些冷意,但她没有多想。
本以为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谁知到了夜间,商展鹤和商瑛说自己的寄名锁不见了。
府里人忙上忙下找了一通也没找着,后来有个粗姑娘支支吾吾,说白日里看见商蔺姜管商展鹤借寄名锁了。
此话一处,林烟儿和商瑛当即认定寄名锁被商蔺姜偷了去。商蔺姜当即反驳,说自己并未拿那寄名锁,林烟儿却哭哭啼啼,道她就是心生嫉妒,自己没有寄名锁便偷弟弟的寄名锁。
这和偷别人寿命没什幺不同,卑卑庚齿,却实在恶毒。
商瑛眼里只有儿子,听了林烟儿的话擡手就要批商蔺姜一颊,而就在手臂擡起来的瞬间,商展鹤戴着寄名锁出现了,不凉不酸说了一句:“不是阿姐拿的,今日我把它脱下来后放在了枕头下,我忘了,对不起。”
嘴上道歉,可脸上毫无羞愧之色。
他是故意的。
寄名锁一事之后,商蔺姜便和商展鹤疏远了不少,但商展鹤却阴魂不散,有一回故意将她推在地,见她膝盖摔破,嘴角含着笑说了句小可怜。
那会儿她性子急躁,气不过,不顾膝盖上的疼痛站起来也把他推倒在地。
毕竟年长他几岁,力气和个头都在他之上,他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脑袋磕破了一些。
他倒在地上的姿态有些狼狈,脸上却还是笑着,捂着额头继续重复一句小可怜的。
推完人商蔺姜便后悔了,商展鹤对商瑛来说是命根,如今被她弄伤,也不知她和阿娘会被如何对待。
意外的是商展鹤并未在商瑛面前告终,只说是自己走路不小心跌倒了。
他不告状,并不意味着他是个善良之人。
他常在她面前故意受伤,有时候是摔一跤,有时候则是自己咬自己,在手臂上留下可怖的齿痕,受伤之后,他总是会淡淡说一句:“如果我和爹爹说这是阿姐弄伤的,想来阿姐和大夫人明日就没有饭吃了。”
见她被吓得脸色惨白后又笑着离开,装作若无其事。
这幺做的目的只是想吓唬她,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觉得格外有趣罢了。
有的人生来本性就恶劣,商蔺姜以为商展鹤所属这般人物,心中不免开始觉得厌恶。
好在这之后没多久她就随着母亲去了绍兴,在绍兴的日子自由快活,往前的不快便慢慢忘在了脑后。
商蔺姜厌恶商展鹤,但对商碧瑶倒有几分姐妹之情。
她是个可怜之人。
“那便让她来寻我。”商蔺姜没问商碧瑶为何会被赶出家门,把亲生女儿赶出家门是商瑛做得出来的事儿,没什幺好意外的。
说完垂了眼皮,说声好冷,和傅祈年一起回府。
路上商蔺姜提起宠宠寄名锁的事儿来:“宠宠的寄名锁还没做好吗?”
“前些时候陛下赏了我一些宝石,我让工匠把宝石镶在上头,估摸能在百日宴时做好。”
“嗯。”
回到府上,日头没有完全西沉,燃烧的霞光映照天际。
傅金玉不知何时回来的,抱着宠宠高坐在屋角上,面色惆怅,活似个要带着孩子殉情的人,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宠宠啊,小寡妇真是好无情,没有银子就翻脸不认人,要不是我有良心,不然我定让人把她的成衣铺给砸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