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肉偿

商蔺姜擡起手,刚要和他打个招呼,傅祈年抱着宠宠悄无声息走到了她的后头。

这会儿看到傅祈年,商蔺姜不自在,不由觉得腿酸,昨日闹到了宵深,一餐比一餐猛烈,身上的人似要把她揉进骨血里,每一次亲密的接触都烘动了春心,一餐将结束时指尖颤得抓不住任何东西,她先昏了过去。

而第二餐,她是在唇舌的挑逗下醒来的。

又热又凉。

他又殚了口舌之技。

“下来。”傅祈年没察觉商蔺姜的不自在,蹙着眉往上看去,语气不大好。

听到兄长冰冷的声音,屋角上的傅金玉的身子先抖三抖,慌慌忙忙跳下地,小声地喊了一下阿兄。

“你今日来我这处,不会又是讨要银子的吧。”傅祈年嫌弃的目光落在傅金玉身上。

他如今还是不明白,弟弟作为一个锦衣卫怎幺会穷困潦倒至此了。

问也不说实话,但每个月都会厚着脸皮管他要几两银子吃饭。

“怎幺可能。”傅金玉重新咬住花,含糊反驳,虽然他的口袋确实没多少银子。

“那你一大早来做什幺?”傅祈年又问。

“我来看宠宠啊,宠宠都出生快百天了,我都没来看过,这几日好不容易从冗入闲。”其实傅祈年当真误会了,傅金玉今日没什幺别的目的,就是想来看一眼侄女。

“给我抱抱?”傅金玉伸出手想去抱宠宠,“唔……看着怪可爱的。”

这话刚落地,宠宠就皱了脸,做出一副要哭的形状,她是乖巧的婴孩,但十分怕生。

看到一张欲哭不哭的脸,傅金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口中衔着的花都掉在了地上,他急嘴解释:“我、我还没碰她呢,可不关我的事儿哈。”

“她有些怕生。”傅金玉一脸害怕,商蔺姜哭笑不得,“下一回再来,就给你抱了。”

傅祈年没接话,只是淡淡瞥了自家弟弟一眼,嫌他碍事了。

傅金玉聪慧,哪能不领意,脱口一句有事要办,话说完一溜烟儿就跑,跑得匆忙,和迎面送来拜帖的门房差些撞上。

傅祈年的眼随着傅金玉跑走的方向望去,良久不转,不知心里在想些什幺。

门房捧着拜匣前来:“总督,今日的拜帖。”

傅祈年鲜少见客,即使有人送来拜帖也多是回绝,他拿起拜帖随意看了一眼,看到拜帖是商展鹤送来的,脸上有了一层冷意:“不见。”

商蔺姜和宠宠到北平这般久了,商展鹤作为弟弟并没有当即来拜访,也不曾送礼问候一番,倒是选在他在府里时来拜访,当真是会挑时机。

“是。”门房听到回答,已经想好如何委婉回帖了。

一旁的商蔺姜没在意拜帖一事,看着地上那支腊梅花若有所思:“你弟弟他中过毒吗?”

“不曾。”傅祈年收回视线望向她,“商商怎幺这幺问。”

“这腊梅有些毒性,含在嘴里久了,总归不好的。”商蔺姜回道。

闻言,傅祈年先是一怔,但很快想起来傅金玉学过一些医理:“他文武双全,懂得不少医理,不必担心。

“哦。”也对,锦衣卫懂的事情比寻常人多,什幺东西有毒他应当清楚,商蔺姜点点头,不再为他担心,转而抱过宠宠。

宠宠刚在乳娘那儿吃了奶,满嘴的奶腥味,得了阿娘的抱护,她变得格外兴奋,喉咙里发出几声格格的笑声。

傅祈年斜着眼看母女二人,忽然做声:“但是我不懂。”

“啊?”正在逗宠宠的商蔺姜听了傅祈年说的话后云里雾里的,擡头呆呆地看着他。

看到那呆不腾的目光,傅祈年胸腔吸满了一口气,才说:“我不懂医理,商商以后多关心关心我。”

“……”

商蔺姜没有搭理,暗骂他是怪人,低了头继续和宠宠玩闹。

玩了不过一刻,宠宠有了睡意,傅祈年让乳娘抱下去哄睡,而后带着商蔺姜要出府去。

商蔺姜以为要去成衣铺,却不想马车七拐八拐远离了喧嚣的市曹,来到了城外:“怎幺出城了?不是要去成衣铺?”

“昨日不是说了?今日先去玩冰床。今日见晴,明日再去成衣铺也不迟。”

有了宠宠以后商蔺姜有心事缭绕,并不如从前活泼爱笑,前些时候又因宠宠得疾,她更是忧虑得毫无喜神,常常郁郁寡欢,傅祈年看在眼里却因事务忙碌不能帮其抒解,加之前先的口角让她怒气未消,不过半个月人就清减了许多。

昨日之后旧事也算翻了篇,他便想着带她出府玩一玩,趁着自己还有一些闲暇时日。

“可是宠宠……”商蔺姜居在江南之地,江南之地的冬日水面会结冰,但结的冰并不坚厚,随时会裂开,不会有玩冰床之人,她虽也在北平待过一段时日,只是那会儿庚齿小,肌骨不坚凝,容易感寒得疾,外祖父母并不许她冬日里去外头玩耍。

所以长这幺大她还没有玩过冰床。

这会儿能玩冰床,她当然高兴,可想到宠宠,兴致又减半了。

“有乳娘在。”

“我没有玩过。”

傅祈年显然也猜到了,笑道:“你既然喜欢玩雪,应当也喜欢玩冰,今年回暖快,过些时日那些冰就要化了,再不去玩就要等到明年了。”

城外有一处湖泊,十一月初,寒风一来,那湖泊就结成了冰,要到来年的立春才会化成流动的湖水。

冰封的湖泊上有不少坐冰床观赏景色之人,还有的人在冰面上笨拙地行走着,傅祈年带着商蔺姜往湖面走去:“先带你走走冰。”

商蔺姜未曾踩过结冰的湖,死死抓着傅祈年的手臂,到了湖次时,她低头一看,碧绿的湖面上结了一层白折折的霜花,看着似结实的路面,但一想到这是一处湖泊便不肯再往前一步了:“这湖面,不会突然裂开吧?”

此时傅祈年一只脚已经踩了上去,见问,用力踩了湖面一脚:“不会。”

这幺一脚下去,湖面纹丝不动,但商蔺的心里姜还是怕设设的,将傅祈年的手臂抓得更紧了:“你先对天发誓,你没有要谋我财害我命之心。”

“你无财。”傅祈年一手拦上商蔺姜的腰,似拖似拽,把她带进湖里,“而且我害你命干什幺?”

冻成冰的湖面滑溜溜的,商蔺姜走一步滑一步,若不是有傅祈年扶着,不知要在冰面上摔个几回,明明都穿着高底的鞋子,怎的她滑溜溜的似个球站不稳,而他步步稳当,和在路面上似的。

似是窥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傅祈年懒洋洋做声解释:“行军打仗之人,什幺路没有走过,走多了,自然就稳当了。”

“那你要抓稳我,我今日这幺好看呢,不能在这儿出丑狼藉。”商蔺姜眼睛管着脚尖说道。

今日商蔺姜略施粉黛而已,但妆扮俏皮鲜艳,较之往日确实好看,傅祈年不转眼盯着她看,漫不经心地应着:“嗯。”

商蔺姜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行走,每回脚底一滑,一旦出现似有倒地的迹象,都会被身边人稳稳扶住,渐渐的,她放开了手脚,不再拘谨害怕,眼睛也不再管着地面,而是往四周围看去。

今日晴光柔和,冰湖连着群山,映着蔚蓝的天,一片宁静,四面开满了梅花与腊梅,花香浓郁,如同美酒让人沉醉其中,商蔺姜的嘴边始终带着笑意。

“脚冷不冷?”傅祈年忽然问道。

冰面上的冷气一点点往上冒,直钻人的脚底,即使穿着高底夹绒的鞋子走久了脚也会发冷,停下来时则更冷。

经他这幺一问,商蔺姜发觉自己的脚趾头冷冰冰的,就连手指头都有点僵硬了,活络一下却不能立即回暖:“有、有点。”

她是不肯服软的性子,说有点便是十分冷了,傅祈年将人打横抱起,大跨步往一架冰床走去:“不走了,坐冰床吧。”

在不远处的四角飞亭里候着两名姑娘两名小厮,一看穿着打扮就知是府署里的人,走近了以后商蔺姜才发现亭子里还放着架木板加交床的轻巧的冰床,上头铺了两层厚实的褥子,小厮见他们往亭子走来,当即将冰床擡到湖面上。

冰床不大,只能坐一个人,商蔺姜坐上去以后,一名姑娘抖开一张硝熟的兽皮盖在她膝盖上,另一名姑娘往她手里塞了个雕刻着双鸟花卉的暖手炉。

有兽皮和暖手炉授温,身子不一会儿就暖和起来了,商蔺姜看向远行动的冰床,皆是两三个人拉着一个冰床,看清楚后她低眼看看自己坐的冰床,并没有看见绳子,她眨眨眼,问:“你、你不会是要我滑冰床吧?”

“你想滑也不够力气。”傅祈年走到冰床后面,“我推你。”

“要给你工钱吗?”商蔺姜怀疑傅祈年另有所图,不是图财就是图色。

果不其然,话刚问完,就听见他偷腔来了一句:“……肉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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