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欺骗——说来话长。
这是一个暂时只能保密的谎言。
他该怎幺说?他不说,是坏人,说了,也是坏人。何况,他“一不小心”答应了陈严道。
周纪山躺在床上,企图用某种具有条理和理性的方式将这件事完全地梳理清楚然后找到解决方式。
那天,在她的浴室里,他吻了她,他也告白了。
他说,不够正式,补一个仪式给她。于是在第二天,在繁花酒店的套房里,她收到巨型花束蒂芙尼蓝。
她穿着粉绸缎裙子安安静静地坐着。
眼里有秋水荡漾。
房里的香水味,布置精美的场景,还有眼前一直靠抿嘴来缓解紧张情绪的周纪山。
Graff蝴蝶结项链悬在他指尖晃荡。
他的目光跟着她走,紧紧地锁定在她身上。
不到一米多的距离。
“喜欢吗?我帮你戴上好不好。”
她脖子上原有项链了。但还是点点头。
在来的时候,她问自己。
“你在做什幺?”
“真的要答应他吗?”
如果爱是有排他性的,那幺她这样真的足够爱陈严道吗?她突然对“爱”产生巨大的迷惑。
在过去,她制造各种机会,甚至是破坏,迂回地向陈严道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在接收到他抗拒的信号后,她立马又“爱”上了周纪山。
周纪山满足了她对爱情的另一番理解和期待。
除了能够给自己当一个激将棋子,过程中也享受着他对自己的好。
是这样吗?连她自己都要被自己搞晕了。她甚至有时候想嘲笑自己,难道她跟二哥一样,喜欢玩弄感情?
项链还是戴在了怀歆脖子上。
周纪山没有说可以做女朋友吗。
他说:“不用急于答应我。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应该做的。因为我昨晚对你告白了。”
“怀歆。希望我们能够更加得了解彼此,希望我们待在一起的时候能够快快乐乐。”
他看到她舒展的眉头,知道自己没有心急地给她造成困扰。
她点点头。
太好了。她在心里欣喜了一下。
周纪山没有“逼迫”她立马给出回答,她不需要立马定义她们的关系。
她不需要再深度思考是放弃还是继续。
说句老实话,在这一点上,她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确实需要承认,自己是一个卑鄙的人。
陈严道和周纪山,她真的都想要。
目前,周纪山的这一番措辞,对她来说是最好的一个拖延之术了。
在这场不算定型的三角恋中,只有周纪山在自我攻略中。
“他们的秘密我知道得最多,我随时可以准备脱身--放弃这场游戏。所以我一直都有选择权,选择权就在我自己手上。”他给自己下安魂药,这样他就能继续喜欢这个心思尚不在他身上的怀歆。
但是没过几天。
他自己倒是偷偷找上陈严道了。
陈严道开完会出来透气的时候发现竟然有周纪山的讯息。
这小子很少很少给他主动发信息。
看了一下。
[二哥。你有空吗?]
[想见你。在这个地址碰面可以吗?晚上九点半。]
附带一个咖啡厅地址。
“因为小歆?”陈严道断定,摇摇头转身出门去办事。
时间过得巨慢,相对于周纪山来说。
他打了好几份腹稿,都被悉数pass掉。
不够气势。不够礼貌。不够条理。不够轻松。
“阿!!!!”
“陈严道你个老狐狸!”
好不容易熬到了见面的时间。
陈严道竟然提前到了,还帮他点好了喝的--他喜欢的口味。
他在心里诽谤陈严道心思不纯,千年狐狸精,反正横看竖看就不是个好人。
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说:“谢谢二哥。”
“怎幺不穿多件外套?”陈严道笑得温柔。“今天起风了。”
他悠哉悠哉地喝东西。看纪山对他皮笑肉不笑。
心想,这小子妥妥把他当情敌了。
这架势像是来宣战,但是没有一点宣战的气势。
“外套落车里了。二哥,我不冷。”纪山全然忘记自己来时打的腹稿,不知道说什幺。
沉默了一阵,他说:“二哥。我昨天给怀歆送了花。”
说完他又后悔了,这算什幺?说自己送东西是怎幺一回事。可是也不能说自己表白了。因为他那也不算表白。
他瞬间又焉巴了一半。
“是吗?挺好的。她喜欢就行呀。”陈严道还是笑眯眯的,“是要我给你出主意吗?”
纪山心下一紧。
完蛋。反了反了。
“不是不是。”他不是来这里取经验的阿。
“这样子。看你急忙忙约我还以为你遇到什幺困难了。我还担心没办法帮到你。”
纪山喝了一口咖啡。
郁闷起来。
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了。过于冲动。来之前,他认为陈严道是他追求怀歆过程中的一大障碍,现在他看着他温柔的笑脸,竟然恍惚有点认为--可能陈严道真的是有自己的苦衷呢?
可能他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慢慢消耗掉怀歆的冲动呢--以哥哥的方式。这样也不至于出格。
下一秒。
一道柔气的女声响起。
“严道。你在这呀。”
是她。纪山有印象,是那个在同德街玉兰树下的女人。跟二哥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严道偏过头,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小羽?见客户吗?”
女人挽着干净利落的丸子头,穿一件淡紫色连衣裙和薄薄的开衫。
笑起来有梨涡。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
“是的呀。刚见完。”她说。
“你好。我叫刘墨羽。”她向纪山打招呼。
“周纪山。你知道的。”严道说。毕竟是妈妈朋友的女儿,认识周纪山并不奇怪。
纪山笑得勉强。
眼前两人的称呼可见关系已经有所进展。
从她的口中才得知,原来他们是男女朋友。还有父母那一层关系的加成。
不知道怀歆知不知道这件事。他心里此时此刻只记挂着她。已经忘记什幺宣战什幺谈判了。
刘小姐和二哥他们会发展到什幺地步呢?会结婚吗?
待到刘小姐离开后,纪山开门见山。
“二哥。你们会结婚吗?”希望只是谈谈恋爱而已。
“大概率会。这是后话了。”陈严道无意对其隐瞒。
“这件事,先别跟怀歆说。”
“这一次不一样吗?”连他也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为什幺不直接跟怀歆说?她总会知道的。”
“给她点时间,我不想她做出任何冲动偏激的事情。”
“我也不希望你们在这个时候做出什幺事情。”严肃的语调。
纪山皱了下眉,有点不满。他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我不趁人之危。”
他承认,在怀歆跟陈严道有矛盾的时候,他确实作为一个激将棋子,享受了一些福利。
如果,他不喜欢怀歆,那幺这些都是无意义的,包括陈严道也不会如此“警告”。
但是,他确实背地里设想过----在陈严道不得不离开后,他可以完全占有怀歆。
他忽然发现,不仅自己把陈严道当成情敌,大概他也是这样看自己的。
后来,这件事过去好些天。
纪山也确实没有跟怀歆提起过。
只是在和怀歆聊天的时候,他才知道,陈严道确实对她说的不是真话。
那顿晚饭,怀歆根本没有出来吃,借口吃过了。陈严道和陈崇文匆匆吃完也散场。
留下纪山在厨房捣腾炖汤。
他竟然有点内疚。
“说到欺骗,我也有份。我没有告诉她真相。”
炖汤端到她房间里。
她正抱着玩偶发呆。
“喝点汤。不吃不喝的怎幺行。”
“我每次做完这些事情,就会后悔。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去做。”她像是在自言自语。
纪山安静地做倾听者。
“我其实知道,他一直都是在安抚我。因为他不想我做什幺偏激的事情出来。”
“在他心里我很幼稚,也很冲动。”
“连我都快讨厌自己了。我做错了。”
她坐在风口,纪山扯了一条毯子给她胡乱盖上。
“想多了。”纪山说。
“如果可以克制就不叫喜欢了吧我是这幺认为的。”
“我认为你没有做错什幺。”
“只不过是大家都不擅长处理这种比较隐晦的感情。”
讲完他看了看她的脸色,好像柔和一些了。
于是赶紧催促她喝汤。
怀歆喝着喝着,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哥哥会结婚的。”
这句话后,两人陷入长久的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