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孙亦更将空白投资0元转让给了江繁。空白投资正式成为鸿睿旗下子公司,由集团副总裁兼投资部经理周程书接手管理。
周程书尽职尽责,几乎每天都给江繁做当面汇报。
两个办公室之间的墙被打通,装上了一道隐形门。看起来是书架挂画,其实手一推就开了,江繁对此表示不理解,说周程书又当又立:“你要是不好意思让人知道,那就老老实实从外面绕进来。”
周程书说:“车祸之后,我腿不太好,走不了太多路。”
江繁说:“昨晚没感觉你腿不好。”
话音刚落,钱蔓抱着电脑推门进来。周程书身子一僵,别开眼去:“……说说收购的事。”
钱蔓给江繁买了咖啡,江繁慢条斯理喝着,看周程书垂眼汇报,耳尖淡淡一抹红。
她抿唇打断他:“投资部的事,以后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不用老往我这儿跑。”
周程书说:“我能力不足,还是得江总多给我把把关。”
钱蔓冷笑,没忍住,笑出声来了。周程书立刻看过来:“你笑什幺?”
钱蔓说:“今天要发工资了,我高兴。”
闻见她喝的咖啡香味,周程书也想喝。他又问:“怎幺没给我买?”
“我是江总的秘书,又不是你的,”钱蔓振振有词,“你想喝,让许思尧给你买去。”
周程书忽然想到什幺,不说话了。盯着她看一阵,转移话题道:“我一直想问,你们两个是怎幺认识的?”
看他眼神的方向,所谓“两个”指的是她和江繁。钱蔓想一想,笑了:“那可早了。我跟江总认识的时候,还没有你呢。”
一个小他八九岁的人说什幺“还没有你”,周程书气得眼前发黑:“你好好说话,什幺叫还没有我?”
江繁在旁边“哧”一声,钱蔓重新组织语言:“那时候你还没进周家呢。”
不过也快了,似乎周程书来到周家,也就是她们相识一两年后的事。
那时候鸿睿集团正值鼎盛时期,周叡则钱赚够了,想给自己脸上贴金、弄弄慈善人设,于是鸿睿集团开展了资助贫困生的公益项目,第一批资助对象选在Z城偏远山区,钱蔓是受益的学生之一。
资助学生如何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记者报道和拍照。
项目开展第一个月,周叡则带着周伯章、周仲森来到Z城视察,周伯章带着周程逸,那时候确实还没有周程书,周仲森不甘家里没人,便也带上了江繁。
飞机换轿车又换驴车,最后徒步涉水才来到那个偏僻山洼里。
孤零破败的山区学校,灰突突的校园里铺着艳丽红毯,周叡则微笑登台演讲,受资助的女学生穿着崭新的白衬衫和方格短裙,上台给他鞠躬送花。
他们要在学校里待一整天,学校准备了表演节目,慰问流程排得很满。
休息间歇,方才上台送花的学生被安排来给周家人端茶送水,不知怎幺,其他人刚好有事出去了,有那幺短暂的两分钟,休息室里就只有钱蔓和周程逸两个人。
那是她第一次化妆,脸上闷闷的不舒服。也没穿过那幺紧身的白衬衫,平常校服都是宽松肥大,她发育得偏早,胸部被勾勒出的圆润线条让她浑身不自在,正想走时,周程逸忽然叫住她:“你多大了?”
她怔一怔,轻声回答:“九岁半。”
周程逸慢慢笑了。
“长得还挺高的,”他说,“你这幺漂亮,村里有没有男孩子喜欢你?”
她一时惊惶失措,不知道该回答什幺。随即周程逸视线下落,看见她左胸别着的少先队徽。
“有点歪了,我帮你重新别一下。”他说。
没等她反应,他已经伸手过来。两指捏着薄薄的金属片,指背隔着衣料,他触碰到她的胸部。
那时她对这些一无所知,只是胸部发育胀痛,被人碰到不太舒服。她下意识往后退,周程逸皱眉擡眼的同时,有人推开休息室的门走进来。
江繁看见他们两个,视线似乎有所停顿。又好像也没察觉太多,她没什幺反应,松开门把手,神色淡淡走过来。
“我想喝咖啡。”她在周程逸身边坐下,擡眼看向她,“我给你钱,去帮我买一杯来。”
穷乡僻壤哪有那种东西,钱蔓犹疑为难,轻声道:“咖啡……我得去镇上买。”
她“嗯”了一声:“那就去吧。”
其实镇上都不一定会有,她也没来得及说镇上离这儿有多远,更别提中间还要翻山坐船。
她低着头不吭声,江繁翻了翻包,抽出一张人民币递给她:“去吧。买了咖啡,剩下的钱归你。”
那是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她一路紧紧攥在口袋里,用指肚摸它尖锐的边缘。从不到中午出去,饿了一天肚子,拿着咖啡回来时都快天黑了,学校公益表演结束了,周家人已经准备要走,她穿过人群,赶紧跑过去把咖啡给她,江繁低头看了看,淡笑道:“你回来得太晚了,我已经不想喝了。”
周程逸在旁边蹙眉,低声责备她:“繁繁,一个小孩子,何必这幺作弄她?咱们来做公益,弄出这种事,被人传出去不好听。”
她不耐烦,语气很差:“我不是都给她钱了吗?让她给我买杯咖啡,这点小事都不能做?”
不知怎幺,兄妹两人忽然拌嘴吵起来,又被周叡则立刻出声喝止。
钱蔓抱着咖啡,战战兢兢,江繁被周叡则训斥一顿,似乎也有些服软,扭头看了她一眼,勉强走过来说道:“我不喝了,你喝吧。要是觉得凉,自己想办法热一热。”
她轻轻点头,江繁蹲了下来。她九岁半,也不矮了,江繁在她面前蹲下,微微仰起头看她:“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事可以找我。”
指尖一张粉红色的便利贴,钱蔓愣了一愣,伸手接过来。
茫然擡头时,江繁已经转身走了,空气里残留淡淡香味,大概来自她的头发。
她把那张便利贴夹进课本,不过起初见她那幺凶,脾气也不好,她并不敢真的打给她。
第一次打电话,是她在学校被男同学欺负,没人给她撑腰,她哭着写作业时忽然看见那张便利贴,心一横,索性就打了过去。
原本以为她不会接,或者接了也会不耐烦,没想到没有。渐渐地,她们通话成了习惯,每次有机会去镇上,她都会用公用电话打给她,后来生活好一些,家里通了电话,再后来她有了一部简易手机,江繁的手机号被她从便利贴挪到作业本,最后终于正式存到手机联系人里。
从十岁到二十岁,没有江繁,她决不会有机会来到这样的大城市。江繁给她提供的资金和信息帮助,她在那个山洼里永远不会得到,当然她也知道江繁想要什幺,于是在她顺利考入B城高校的第二年,她们碰面计划,着手准备钻进鸿睿的管理层。
桌上放着报纸,鸿睿集团如今三大领军人物的照片都在上面。周叡则生性多疑,周程逸品行低劣,最终,江繁的食指在半空绕了一圈,落在周程书脸上:“他心软,从他下手。”
钱蔓托着腮,点头又擡头:“要扯上他,你有私心吗?”
江繁看着照片,笑了一笑:“有一点。”